谢凝让曹管事参与竞买时,给他八万贯,说这些钱可以买下清风楼,他还不信,经过今日这场竞买,他对这年轻公子的能力刮目相看。
起先,只是觉得他买下清风楼只是为纪念亡母,现在看来,清风楼在这少年公子的手中或可重现昔日风采。
曹管事将太府寺的竞买过程简要说了,叹道:“今日多亏歧王,若不是他亲自到太府寺,清风楼怕是已经姓夏。”
“今日之事,还是要多谢曹管事。”谢凝颔首,“谢某还有一事相求。”
“公子但说无妨。”
“烦请曹管事再留一段时日,向您请教行商之事。”
曹管事放下茶盏,说道:“请教不敢当,谢公子颖悟绝人,世间少见,与谢公子切磋经营之道,乐意之至。”
“不是我,是她。”谢凝指了指身后的松萝。
松萝吃了一惊,瞪大双眼。
开什么玩笑,教她经商!
她大字不识一个,除了煮饭洒扫,针织女红,她什么都不会。
她只是个婢女,平平无奇的婢女。
“不,不,我不成的。”松萝摇头摆手,“公子,我不成的,我应付不来。”
曹管事看向松萝,他对这个婢女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记得是个跛脚女娘。
曹门大街的酒楼,从来没有女掌柜,更没有见过跛脚女掌柜。
可,看这少年公子严肃的面容,又不像是说笑。
“不会可以学,曹管事教你行商,我教你识字,再找个账房先生,趁这段时间重新装修清风楼。”谢凝说道,“松萝,接下来你会非常忙。”
松萝纳闷,“公子,那你做什么?”
“我自有自己要做的事。”谢凝怔怔,“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接着,她拿出早已两张鹄白纸,一张是招募文书,上面写着招募的工种、人数和月薪,另一张则是酒楼的图纸。
她交给曹管事,“酒楼装修这段时间,正好招募工人,就请曹管事教松萝如何选人。这张图纸是我按着儿时的记忆画的,虽不能完全还原,也有七八分相像,就按谢娘子在时的样子装修吧。”
曹管事接过两张纸,看了半晌,不舍得移开眼睛,行书气势遒劲,端庄雄伟,有‘车马冰河入梦来’之感。
“公子的字仿若颜公再世,好字!好字!不知可赠曹某一幅字?”
谢凝点头,唇边含笑,“我回去挑幅好的,让松萝带给您。”
幼时习字,她的字写的并不好,父王拿了书法大家的真迹让她挑选,她一眼便相中了颜真卿的字。从此,每日午后,父王不管多忙,都会教她习字,也曾因此挨过不少手板,却换得了一手好字。
曹管事准备离去,看了眼松萝,小女娘仍站在原地怔怔。
谢凝回头,眼神中带着鼓励,“去吧!万事开头难,总要走出第一步,跟着曹管事好好学。”
松萝低头,嗫嚅道:“公子,万一我没做好,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大不了,我再去给人诊病,赚了钱再买个酒楼给你练手。”谢凝难得地笑了,不是微笑,是真正开心地笑,“天塌了,有公子顶着,你怕什么?”
公子这是在说笑话吗?
尽管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但这是公子自广灵观醒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松萝也被这笑声感染,放下缠在手上的帕子,随曹管事离去。
谢凝坐在窗前,为自己倒了杯茶,茶汤清浅,茶香缓缓飘入鼻端。
氤氲水雾中,她看向窗外熙来攘往的人群。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一世,她与谢娘子无缘相见,经营好清风楼,想来是对她最好的祭奠。
人群中,身着玄色衣衫的韩元驰抬头,漆黑眸子穿过人群看向她。
谢凝举起茶盏,作了个邀请的姿势。
韩元驰亦没有客气,大步流星穿过街道,不多时已到了二楼。
谢凝见他,起身施礼,“多谢王爷,请!”
身后的卫融看了看周围,鹰隼一般的眼睛打量着众茶客,黑色佩剑斜放在胸前,似乎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韩元驰看他戒备森严的模样,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府寺还未搬来时,这间茶肆便在这儿了,不会有事。你自去喝茶,我同谢公子说说话。”
卫融选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韩元驰则在谢凝对面坐下。
谢凝将茶斟好,再次道谢。
“为何谢我?”韩元驰浅尝一口,虽比上府里的茶香,但还能入口,“如果是为上次荣府之事,那便算了。我说过,我们两清了。”
“是为清风楼。”
“清风楼?”
“不错,曹管事是替我出面竞买。”谢凝如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