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尚喜出来看到儿子档里的箭,两条腿都软了,儿子再不争气,也是夏家的香火。
他尚未生子,没了根儿,叫他以后如何做人?
他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儿啊,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他声音打颤,“你可别吓爹!”
“老爷,没有血!”掌柜提醒他,“可能只是吓晕了!”
夏尚喜仔细看了看,裤裆里确实有一支箭,但没有血,裤子上也不见红。
他屏退了众人,小心将衣服撕开,那箭是擦着皮肤穿过去的,只有一道浅浅的擦痕,连皮都没有破。
他终于松了口气,但同时,放下的心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是谁?
谁的箭法如此精准,只要再稍有偏差,夏普必定断了根儿。
他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曹管事接手清风楼后,他已经派人仔细打探,并不曾听说有武艺如此精湛的高人。
刚刚下人回报,说看到了歧王的亲随卫融,既然卫融在,韩元驰应该也到了,为何不见他人?
他看向三楼紧闭的小窗,看向手中青铜镞箭,韩元驰曾是归德大将军,亲自带兵打仗,他有这等箭艺,不足为奇。
韩元驰并不知道他因为送了一支箭,而被夏尚喜列为怀疑对象。
他看着谢凝将弓重新挂回原位,好奇问道:“酒楼里为何挂着这等凶器?”
“君子六艺中有此艺,况且,经常练习可以强身健体。”谢凝重新坐回桌案前,面容平静。
韩元驰看他毫无惧意,不禁问道:“你可知他是谁?”
“裕贵妃的亲弟,夏尚喜的独生子,皇上亲封的‘奉直郎’——夏普。”
韩元驰更奇了,“既然知道,你还敢拿箭射他。”
“夏普聚众闹事,当街调戏民女,毁坏清风楼财物,重伤歧王亲随,我只是正当防卫。”谢凝喝了口茶,笑道:“何况,我并没有真的伤他,我只是给他个警告。”
韩元驰无奈一叹,这公子,是该说他傻还是耿直?
“谢兄,这世间的事,不是都能讲理的。若论是非曲直,十个夏普都死有余辜,可为什么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谢凝问道。
“你当真不知?”
“我当真不知!”
“并不是他有一个做贵妃的姐姐,而是裕妃入宫十八年,一直是后宫最受宠的女人,虽然年老色衰,但恩宠不减当年,这可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做到的。而夏普,是她唯一的胞弟,也是夏家唯一的儿子,裕贵妃在一日,他便安稳一日。”
当刘公公把家书和青铜箭呈给裕贵妃时,她细白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悦。
“又是什么事?”她接过信细细看了,看后,一把扫落桌上的青铜箭。
“整日里不务正业,为了些银钱不是与这家闹便是与那家闹,成日里没个消停。”裕贵妃眼角已有些淡淡的细纹,随着她的怒意,眼角泛红,皱纹更明显了,“他们当本宫在深宫里活得容易吗?我不求他们帮我,只求他们少给我找些事。”
刘公公一边捡起地上的东西,一边柔声劝慰道:“娘娘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皇上今晚要来宫中歇息,娘娘该预备下了。”
裕贵妃忙拿起身边的铜镜,仔细查看自己的妆容有无纰漏。
她忙让宫人重新帮她上妆,勤政殿那边早早传来消息,皇帝今日念叨了她两句,说是要留宿长春宫。
算起来,皇上已经两个月没来长春宫了,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这后宫的妃嫔跟春后的韭菜一样,走了一茬还有一茬,永远那么新鲜水灵。
可她是会老的啊!
看着日益爬上脸的细纹,逐渐松弛的肌肤,任凭她吃再多的补品,也难以和岁月做抗争。
她今年已逾三十,哪还能跟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比?
皇上当初看上她是因为这张脸,可当红颜不再,她又要靠什么留住皇恩浩荡?
这几年,虽然她统领六宫,但却始终是个妃位,皇后之位空悬多年,却非她所能坐,每次皇上有意抬她的位份,那群讨厌的言官总是进谏,说她出身酒家,地位卑微,难以堪任国母之位,说皇帝对她荣宠太厉,失了体统。
即便是这贵妃之位,她亦是坐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要保住宫中的地位,要保住夏家的荣华,可不能仅仅靠这一张脸。
她需要朝臣的支持,需要让儿子得皇帝青眼。
她不求娘家能帮她什么,但能不能给她少添些乱!
“那个不成器的怎么样了?”她问道。
“小官人只是受了惊吓,听太医说已经醒了,并无大碍。”刘公公说道,“国丈大人是觉得小官人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气,想让娘娘给他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