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脸上脏污,冬日里衣衫单薄,脚上的绣鞋一个露出脚趾头,一个露出脚后跟。
身后,前日那个胖女娘并一个婆子匆匆赶来,胖女娘仍然抱着婴儿,棉被裹了一层又一层,头上还盖着层薄纱,惟恐被风吹着了。
“婵姐儿,灵姐儿,快回屋去!”婆子赶过来,一手拽着一个孩子的胳臂,就要拉回去。
两个女童极力挣扎,想要摆脱那婆子,奈何人小力薄,被婆子拖着向前。
“放开我!我要找娘!”
女童回头哭着央求,“小舅舅,求你带我们去找娘。”
这两个孩子,当是谢姝的女儿。
因这两日忙于姐姐的病情,倒忘了这两个孩子。
谢凝三步并作两步上有,拽住婆子。
“把孩子给我,我要带她们去见姐姐。”
婆子看了谢凝一眼,昨日她重伤马母,今日一人对峙无赖的事早已传遍马家,不得不对他多几分忌惮。
“你敢不从,当心我……”谢凝抬起左手,那婆子吓得后退一步,想起昨日他就是这般伤了马母,不由松开了手。
胖娘子在旁边等得不耐烦,“他要领走便领走,老夫人又不会在意,你磨叽什么?若惊了哥儿,小心老夫人赏你顿板子。”
说罢,抬脚向内院走去,婆子亦不再纠缠,赶紧跟上。
谢凝蹲下来,拿出帕子,把两个脏污的小脸擦干净。
“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小舅舅?”她问道。
“我听祖母说你是谢家哥儿,娘曾说她娘家有个弟弟,娘的弟弟便是舅舅。”个高儿的女童答道。
“其实,我趁着祖母不备,偷偷去看过娘,听到你们说话,就知道你是小舅舅。”个矮的孩子说道。
“小舅舅,娘会死吗?”两人齐声问道,话音未落,两行泪已随之落下。
这是她们最关心的问题,也是这几日最怕问的问题。
不管是祖母还是父亲,抑或是婢女仆从,她说都说娘要死了。
虽然还不明白‘死’意味着什么,但也知道那不是一件好事。
祖母拦着不让见母亲,说是怕沾了晦气。
可她们不怕,只要母亲能好,她们不怕沾染晦气。
谢凝浅笑,“有小舅舅在,不会让你母亲死的。”
“真的?”女童问道。
“比珍珠还真。”谢凝问道:“你们哪个是婵姐儿,哪个是灵姐儿。”
个高的答道:“我是婵姐儿,今年八岁,她是灵姐儿,今年五岁。”
小姑娘口齿伶俐,见生人不卑不怯,颇有谢娘子的遗风。
谢凝一手牵一个,“走,我带你们去见母亲。”
辛夷刚喂谢姝吃完稀粥,但看到两个孩子进来。
她张开双臂,“赶紧过来,让娘看看。”
“天这样冷,怎么穿这样少?”
“头发几天没梳了,乱成这样?”
“鞋子破成这样了,怎么不做双新的?”
……
母亲看孩子,总是事无巨细,件件挂心。
马母以她生病为由,将三个孩子接过去,说是让好好养病。
可她日日见不到孩子,岂不牵挂?
看着两个孩子的模样,定没有人好好照料。
也是,马母心中全是孙子,哪里有孙女的半分地方?
两个孩子见到母亲,多日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
眼泪勾起了谢姝的伤心事,也陪着掉眼泪。
“姐姐,不可!”谢凝拉过两个姐儿,“你伤势未稳,喜怒哀乐都不可太盛。这几日,就让她们跟着我住在隔壁,你若想见随时可以见。”
她对着屋中众人说道:“无论谁来接姑娘,须得先问过我。”
众人应声是。
两个孩子不想与母亲分开,眼泪汪汪,又不敢说出来,咬着下唇,小声呜咽。
“想不想吃京城的樱桃煎、广寒糕、蟹黄汤包?”谢凝问道。
女童立时瞪大了眼,将眼泪逼了回去,点头如捣蒜。
“小舅舅都会做,我去做给你们吃好不好?”
“这几日,你们就和辛夷姐姐住在一起,想母亲了随时可以过来,但是,母亲病还没有好,不能吵闹。你们能不能做到?”
“小舅舅放心,娘说我们已经是大孩子了,肯定不会吵闹。”婵姐拍着胸脯保证。
能让她们每日见到母亲,已是天大的恩情,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只是不吵闹这点小要求,岂会做不到?
她再也不会跟着祖母,跟着天天嫌弃她们是女孩儿的婆子。
“小舅舅,有没有炙羊肉?我想吃。”灵姐怯怯问道,她只见邻居小哥儿吃过,那肉烤得极香,流着油,馋得她记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