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倒想问问,你欠下这么多人情,准备怎么还呢?”韩元驰转动手上的白玉扳指,“你难道不知,人情债最难还。”
谢凝抬头迎向他的目光,笑道:“殿下难道没听说过,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欠一件也是欠,欠百件也是欠,所以,多一个人情有什么关系?”
韩元驰被这无赖逻辑逗笑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耍起无赖,竟然如此理直气壮。
“我有一计,可助溪峒涧被刺案尽快告破,只是,需要殿下一个恩典。”谢凝说着,踮起脚尖,在韩元驰耳边低语几句。
韩元驰只觉得耳边有些痒,鼻间幽郁蕙兰,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假释犯人,于制不合,若出现差池,谁来担责?”他问道。
未等谢凝回答,门外响起卫融的声音:“王爷,王公公传圣上口谕,让你即刻赶往琼林苑。”
韩元驰怔愣片刻:他已称病多日未上朝,为何突然传宣?
谢凝取下架上外袍,递过去,“熙宁郡主回宫,皇上心里欢喜,赐家宴也是有的。”
韩元驰匆忙换上朝服,随传奉官一起去往琼林苑。
琼林苑后堂,皇帝与裕贵妃居中高坐,左侧是妃嫔,右侧是亲王与皇子。
与满座锦衣珠翠不同,皇帝左手下方坐着一个身着素白宫装的女子。
韩元驰行过礼,欲走回自己座位上时,却被皇帝叫住。
“元驰,你身子可大好了?”皇帝笑道:“去见见你母妃!”
裕贵妃亦笑道:“元驰,你这次病得久,宫里发生了大喜事,皇上册封熙宁郡主为‘宁妃’,前日行了吉礼,今儿个家宴,皇上突然念起你,说少了你,就不叫家宴了。这才差王公公去请你,你来得倒快!”
皇帝笑吟吟看着韩元驰,两只眼睛却鹰隼般盯着他的细小举动。
韩元驰走过去,屈身施礼,态度恭敬,“儿臣参见宁妃娘娘。”
熙宁郡主起身回礼,眉眼低垂。
那一低头,如怯露的谷莲绽放在白云的光阴里,勾起无限缱绻的情丝。
韩元驰曾看过她的画像,此时却要叹道:世间无限丹青手,难以画出秋容好。
她未施粉黛,墨发上只别着一把白玉梳,并无多余的配饰,却让人觉得清水芙蓉,光华夺目,让六宫粉黛失了颜色。
任何见过熙宁郡主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世间难得的绝色,她不需像别的女人花团锦簇、搔首弄姿,却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连伺候的宫女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看着这上天精雕细琢的面庞,犹如欣赏一幅赏心悦目的景色。
美好的事物和人,谁不喜欢呢?
韩元驰轻瞥一眼,怔愣在原地,却感觉身后衣角被人扯动。
他低头看去,却见只到他胸口的皇三子——韩元佑正在他身后,“皇兄,快来坐,我都等你好久了。”
韩元佑是娴妃娘娘所出,自幼体弱多病,痴迷于读书,整日手不释卷、口不绝吟,经常和皇帝闹着要参加科举,说若能下场,必然能进三甲。
皇帝对于子女们向来严苛,但元佑自出生便疾病缠身,药不离口,对这个孱弱的孩子总是偏爱多些,便许诺若开恩科,便同意他入太学。
韩元驰随着三弟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能感觉到,全场的目光都粘在他身上。
他们想看他是怎么的反应,但碍于皇帝,又不敢直视,众人顾左右而言他,眼睛的余光都都在他身上。
曾经要成为自己妻子的绝世佳人,如今却成了自己的母妃!
这个让全天下男人颜面无光的事情,当今皇长子又该如何应对?
在所有探究的目光中,皇帝的目光最犀利。
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他不用像别人那样目光闪躲,自韩元驰踏入琼林苑,儿子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他的眼中。
妃嫔不得嫉妒,儿子同样不能嫉妒。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下都是他的,何况一个女人?
韩元驰落座后,韩元佑依在哥哥身旁,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三哥儿,听话,快回自己的位置。”娴妃远远说道,朝儿子摆手。
韩元佑抱住韩元驰的胳臂,“我不!我好久没见大哥,今日就要和大哥坐在一起。”
“父皇,您说行不行?”他嘟嘴问皇上。
未等皇帝回答,娴妃高声叱道:“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任性,快回去!”
皇帝看儿子憨态可掬的模样,笑道:“不妨事,他们兄弟自小要好,多日不见,情有可原。”
随后传唤贴身太监,“王德望。”
王德望急忙上前,在韩元驰身边加了张椅子,韩元佑这才坐下。
被韩元佑这么一闹,家宴的氛围倒轻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