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要事,韩元舒极少来长春宫。
偶尔进宫向裕贵妃请安,也是草草了事。
遇到儿子进宫这天,裕贵妃必定盛装打扮,亲自到小厨房做儿子喜欢的饭菜,但这些饭菜韩元舒从来不动,甚至茶都不会喝上一口,便匆匆离开。
但裕贵妃乐此不疲,从不因为儿子的态度敷衍而生气。
当看到舒王走进宫殿,裕贵妃忙理了理妆容,仔细看了看收拾干净的宫殿,确定没有瑕疵后,才让人请儿子进来。
韩元驰冷着一张脸,穿着素白月衫,羽衣蹁跹,挥袂生风。
虽然脸寒得能结成冰,仍然挡不住眉宇间的英气,那五官如精雕细琢的一般,与她有九分相像。
说是大韩第一美男子也不为过,裕贵妃心想。
却不知,韩元驰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这张脸,每每看到铜镜中那白玉凝脂般的肤色,都让他想到他的出身,都在提醒他的出身。
他从不善待这张脸,他在阳光下暴晒,在大雨中冲洗,在冰雪天冷敷,都无济于事。
不管他怎么折磨这张脸,它仍然白璧无瑕,精美绝伦。
坊间传言,翠羽楼的鹤月娘子也不及他半分。
这种对比,他该高兴吗?
他是亲王,竟然把他和窑姐儿相比,这是天大的羞辱!
这一切,都拜这个女人所赐!
这个给了他生命的女人,也给了他此生的羞辱。
“儿臣参见母妃,不知母妃急着见儿臣有何要事?”韩元舒对着高位的裕贵妃施礼。”
裕贵妃走下台阶,想拉儿子的手,却被韩元驰欠身躲过。
“今儿叫你来,是为家事。”裕贵妃并不因为儿子的反应而尴尬,她刻意拉近自己和儿子距离,“我在宫中,行走不便,你外公家中出了事,辛苦你替我跑一趟。”
“小舅舅被荣十一郎射成重伤,你外公气不过,私下抓了荣家哥儿,准备动用私刑。荣氏你是知道的,吓唬吓唬也就是了,哪儿敢真的用刑。”
“你外公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怕若不拦着,会闹出事来。我思来想去,让外臣去处理这件事不妥,你去处理最妥,若外人问起,就说是家事。”
“知道了。”韩元驰说道:“母妃若没有别的事,儿子就先告退了。”
转身时,他又补了一句,“今后夏家的事,母妃还是找别人,我姓韩,不姓夏!”
裕贵妃看着儿子的背影,轻声说道:“舒儿,你是我生的,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韩元驰突然顿住脚步,直视宫门外的青翠,低喃道:“我多希望不是。”
尔后,不作丝毫停留,疾步走出宫门。
迎面却碰到了一片明黄,韩元驰抬头看,忙跪下施礼:“儿臣莽撞,冲撞了父皇,儿臣该死。”
皇上俯身把儿子搀起来,“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一下,何罪之有?走,陪我去看看你母妃。”
皇帝仪仗旁边的宫婢急得绞紧手中的帕子,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裕贵妃,却不敢出声。
裕贵妃亦被吓得心中一惊,皇帝来宫中,有时不让宫人通传。
有时在宫中偶有放纵,被撞见几回,虽然从不斥责,但到底让她后怕。
宫婢的眼神让她明白,皇帝不是刚到,而是来了好一会儿。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的谈话,他又听了多少?
幸好,今日她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但娘家的事,铁定是瞒不住了。
裕贵妃忙上前行参拜大礼,抬起头的时候,眼里汪着泪,那泪珠就卡在眼角,欲掉不掉,十分惹人怜惜。
“回皇上,臣妾娘家兄弟惹了事,不敢惊动对架,才让舒儿出宫处理。臣妾擅自作主,请陛下责罚。”
“瞧你们一个个的,这个请责,那个该死,在你们眼里,朕就那么可怕吗?”皇帝摆手,示意裕贵妃起身,“多大点儿事,也值得你们如此惊慌!”
“两个血气方刚的青壮男子,为了博花魁娘子的欢心,争着买‘酥山’献媚,一言不合,打了一架。这不就和那雄孔雀一样,争着在雌孔雀面前开屏,以博得佳人的欢心。”
身边随行的大太监笑出声来,“皇上可真会说笑,不过细想起来,是这么个理儿。”
皇帝又说道:“咱们都年轻过,年轻人那些心思,咱们都有过。何至于就惊动官府?”
裕贵妃明白,这件事皇帝是要和稀泥了,因为涉及荣氏,他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受伤的是自己兄弟,荣异全须全尾地在地窖里,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
而她的弟弟,还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
但他是皇帝,自己有再多怨言,也得咽到肚子里去。
“还是皇上想得周全,臣妾到底没见过世面,整日在这宫中,遇到些许小事就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