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书院,京城私人书院中的头名。
除了挂了‘梅花道人’的名头外,更是因为前些年考生中举人、中进士的比例颇高。
若论人数,自然是不能跟太学、国子监相比,但若论考中的比例,与国学不相上下。
是以,来这里读书的人越来越多,‘梅花道人’也被传得神乎其神。
两人走入书院,只见院中楼台亭榭、小桥流水,绿意掩映间,身着白衣据袍的书生谈笑风声,神色怡然。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谢焘叹道:“这才是文人风流!”
穿梭于其间的两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六安不自觉看了看家主身上破旧的衣衫和自己身上万年不变的小厮装扮,掖了掖衣角。
话说现在四安和五安穿得都比自己体面,若不是跟着家主多年的份儿上,他真想撂挑子不干。
踏入书斋时,众人的眼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打转儿。
六安不用看也知道,那眼神里带着些鄙夷和轻蔑,他早习惯了。
谢焘照例是看不到的,他看角落里有张空着的书桌,拱手问道:“敢问此处可有人?”
并无人理他,他自己便讪讪坐了。
也许是太紧张,落座时不小心打翻了案上的笔筒,‘哗啦’一声,笔筒里的东西尽数砸到地上。
“谁?搅了小爷好梦?”
谢焘这才注意到右侧第三排的书案上竟然躺着一个人,脸上盖着本《论语》。
这一嗓子,成功引起了周围书生的注意。
大家对于这种情景显然司空见惯,有人端茶倒水,有人打扇添凉。众书生各司其职,甚是从容。
那人把书扔在地上,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有眼力见儿的书生忙将书从地上捡起,掸掉上面的灰儿,双手恭敬递上:“阳兄,您的书掉了。”
那人也不接,书生也不恼,将书放在书案上,整整齐齐码好了。
六安:这么嚣张?
这时,教书先生进了书斋,众书生忙回到自己座位上,独留那个坐在书案上,甚是惹眼。
先生清了几次嗓子,那人听而不闻,仿佛没睡醒。
“阳冰,可否坐在自己位置上听老夫讲课,书案寒凉,当心身体。”教书先生声音温和。
六安看了看各书生身上的衣裳,上面清楚地写着‘梅花书院’。
他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
这就是梅花书院,他们天天叭儿狗一样求来的地方,竟然有人如此猖狂,不把夫子放在眼里?
“你!”阳冰突然手指向谢焘,“扰我好梦,出去!”
“我?”谢焘错愕,“这位同窗,我是不小心撞到了笔筒,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何况这是书院,不是睡觉的地方。”
书斋中突然爆发出哄笑声。
“夫子,告诉他,我可不可以在课堂上睡觉?”阳冰彻底醒了过来,碰上这种书呆子,看来以后书院的生活不会太无聊。
“夫子。”谢焘看向教书先生,“此人目无师长,请夫子责罚。”
又是一阵哄笑声。
“谢焘?”先生板着脸问道:“你刚进来书院,先去找山长,再去领套衣服、书卷。”
转向阳冰时,又换了一副面孔,“阳同学,请坐好。”
阳冰这才懒洋洋从书案上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光从谢焘身上掠过时,冷哼一声。
六安只觉得那眼光能把后背灼出两个洞来,虽然跟在谢焘身边,丢人的事没少做,但被人当众羞辱,差别对待,还是第一次。
他倒要打听打听,这阳冰是何方神圣,行事如此嚣张。
他虽是小厮,地位卑微,接触不到权贵,但自有自己的一套手段。
小厮有自己的圈层,文人总觉得自身高洁,行事端庄文雅,家仆却不在意这些,主人间的那些高雅在他们看来,除了能喝酒时助助兴,一文不值。
六安用两坛‘清风酿’成功撬开了书院扫地小厮的嘴。
半坛酒下肚,那小厮的舌头就大了。
“咱这日子过得忒窝囊,整日跑腿扫地,还没有几个钱。凭什么那姓阳的就敢在书院作威作福,我们就得是人下人?”六安嘴里喷着酒气,佯装醉意。
“你、你说阳冰?”小厮脸色酡红,说话已经有些不利索。
六安点点头,愤懑说道:“我就看不惯他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儿!”
那小厮虽然酒醉了七八分,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他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
“你看不惯?我也看不惯!但有什么办法,谁让咱没生出这聪明脑袋?”
“他哪儿聪明了?考了这几年,不就是个举人吗?连个进士都没考中,还好意思在这里耀武扬威?”
小厮看了六安一眼,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