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凝的药如她所说,药材名贵,药价不菲,但也确有奇效。
用药的第八日,她已经起身坐在床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这几日,都是韩元驰在身边照顾,他不敢让婢女照顾,怕别人识破了她的身份。自然,更不可能让小厮仆从照顾。
所以,自己照顾最放心。
马车颠簸,正在上药的谢凝不慎碰到了伤口,疼得她面色骤变。
车中间垂下一道竹帘,韩元驰在一边,谢凝在另一边。
外人都说谢凝是歧王的禁脔,却不知这道竹帘隔开了两人。
韩元驰透过竹帘的缝隙,感觉到了异样,他忙掀开竹帘,看到五官扭曲到一起的谢凝。
谢凝把黑玉膏递给他,“都说了让你帮我涂,我伤成这样,你觉得我可以自理吗?”
韩元驰刻意避过那裸露的肩头,之前狰狞的伤口,现在只剩下缝合的细线,那莹白的光泽时刻提醒他:和他共处一辆马车的是个女人,他需要避嫌。
“又不是没有看过。”谢凝看着那涨成紫红色的面皮,不经意的碰触,让韩元驰如同触电般闪开,“你在害羞?”
韩元驰接过药膏,急于否认,“我没有!”
可是,刚碰到肌肤,他整个身体不由一滞。
“殿下贵为亲王,不会还……未经人事?”谢凝戏谑问道。
“本王的事,不劳你操心。”韩元驰把药膏涂匀,忙把衣衫披上,遮住那令人遐想的玉肩,“你快点好起来,以后这涂药的事你还是你自己来。”
他低着头把瓷瓶塞上,刻意避开对方玩味的眼神。
“谢凝,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杀戚纶?”韩元驰在她身后放了软枕,让她斜倚在圈椅上。
这几天,她精神一直不好,这个问题他压在心底,未曾提出。但却是他心里最大的疑问。
谢凝是商户,是学生,戚纶是皇帝亲卫,这两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为什么要杀御前亲卫?
谢凝将衣衫拢了拢,正视着另一侧的人,问道:“韩元驰,你确定想知道?”
“当然。”他肯定答道。
“我不会诓你,但你知道真相后,可能……我们再也不复从前。”谢凝正色说道。
“放心,戚纶在我心中远没你重要,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我可以保证,我们还是……”韩元驰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汇,是什么呢?
朋友吗?
在不知道她是女子时,他确信两人是朋友,而且以自己对男人动了心思为耻,让他以为自己是断袖,夜夜难安。
但现在知道了谢凝是女子,自己还愿意和她只做朋友吗?
至于戚纶,整日戴着面具,像影子般守在父皇身边,听说是父皇手中最锋利的刀,但他与戚纶从无瓜葛,甚至谈不上熟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感情。
谢凝似看穿了他的心思,“我若将实情告诉你,我们未必还能做朋友。”
稀薄的阳光把竹帘的暗影投射在她脸上,随着马车的走动,光影明暗不定。
“但我还是会把真相告诉你,因为你对我同样坦荡。”谢凝侧目,透过竹帘,看不清他的神情,“算起来,你该唤我一声‘姑姑’。”
她从东宫的那把火说起,那时,韩元驰还未出生,他的母妃还在沙场征战。
然后,说到广灵观,说到张茂,再说到谢家。
至于治病救人,买回酒楼,韩元驰都是知道的,自然不用她再赘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韩元驰越来越难以置信,他猛地站起身,却因马车太低,撞到了头顶。
他开始猫着腰来回踱步,动作夸张又滑稽,“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真正的谢凝呢?”
“在被广灵观观主赶出来那个冬夜,冻死了!”谢凝平淡说道,刚开始的时候,她同样难以置信,但这几年过来,她已坦然接受这件事。
“你坐下!”谢凝说道。
马车本就颠簸,他这么魁梧的壮汉在车内走来走去,车身摇晃不定,让人欲呕。
韩元驰似乎没有听到,“你说父皇篡位,杀了先太子?这怎么可能?”
自父皇登基以来,各地祥瑞不断,无不说明父皇是天子,是天命神授的皇帝。
可是,神鸟都跟着乌鸦跑了,祥瑞真的是祥瑞吗?
“你坐下!”谢凝重复道。
韩元驰嘴里喃喃问着一个又一个问题,他似乎并不想知道答案,只是想通过这些问题梳理自己的思路。
“坐下!”谢凝高声呼道。
韩元驰突然感到膝头一软,左腿酸软,跌坐在车内。
车夫明显感到车辆下沉,卫融看到来回摇晃的马车,两人相视一眼:殿下这么急的吗?大白天都不消停。
韩元驰低头看着膝盖处的金针,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