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发尾团城两个圆,鼓鼓囊囊地被丝绦围起来,抢在侍奉老妪放木梳的空档,小女孩箭一般迫不及待地冲出看管,独留一声呼唤在身后追。 “女郎,女郎,跑慢点!” 进入夏日细碎的雨幕,凌云微步在未积水的石头上,欢欢喜喜地扑向前来拜访,坐在前堂的姐妹。 “文姬!” 高她半个头,明显长她许多岁的女郎,顺势将她抱在半空举高高,笑道:“总是听不见贞姬叫姐姐。” 贞姬鼓起腮帮子,气呼呼道:“谁让文姬总喜欢把我举高高,就不叫。” 文姬故作为难地点点头,将她放在地上,低沉道:“恭喜贞姬,现在也是初潮过的女郎,长成大姑娘啦。再过三年,也要出嫁啦。” 贞姬更是拽着她衣角,一双大眼睛恍若夜明珠,好奇道:“出嫁好吗?” 文姬略一思索,对贞姬微笑着答:“贞姬上头有两个哥哥,还不用思考这些,但姐姐是独苗。出嫁,意味着父亲家业有人继承,我也有夫君保护,给父亲养老送终的事情有人出面,或许是好的吧。” 贞姬不解道:“陆壬哥哥不是入赘吗?” 文姬更是将她抱在膝间,沉吟片刻道:“我父亲是这么想的:陆壬虽说出身陆氏,但终究是攀不上亲戚的旁系,不如认个赘婿,也能延续香火。但我总想,以后有了孩子,跟我姓朱,难免会被看轻,但若是姓陆,虽然跟陆家本家说不上话,但行商也不会被看太低。孩子若是争气,之后去建康打点打点,未必不能到朝堂上努努力。所以,还是姓陆。” 作为杨州首富的女儿,贞姬勉强算见多识广,但还不足以理解全部。蹙眉许久,才问出一个问题:“姐姐只想孩子的事,不想自己么?” 一根手指戳上贞姬肉肉的脸颊,文姬乐道:“我有什么好想的?” 贞姬含糊不清地说:“不管谁在外头经营,跟你姓,家业不就是你的,是小朱侄子的?” 文姬抚摸着小腹,含笑道:“只要是我和你陆壬哥哥的孩子,姓什么不重要。” 贞姬还是没被说服:“不重要,朱伯伯为何还跟陆哥哥生那么大气?” 文姬轻叹口气道:“父亲总觉得你陆哥哥接近我是不怀好意,陆壬出身差是差了点,但对我很好。婚事急促一些,也没什么。日子在后头,等你侄子出生了,慢慢过,会好的。我们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啊。” 看着文姬在众人拥戴下成婚,陆壬作为女婿奉茶,依然没从朱老爷处得到好脸色。 望着朱老爷满脸肃穆,贞姬说不上哪里不对。 照常日日往文姬家里跑,却十回里有八回被告知,文姬同陆壬在一处,慢慢便也少走动了。 望着文姬往日相赠的画作,成天安慰自己。 “文姬姐姐有孩子了,跟姐夫是一家人,不能同贞姬玩了。 “贞姬是大闺女了,贞姬不去烦文姬姐姐,自己也能过得好。” 玩伴没了,贞姬就央求父亲出门时带她一起,父亲疼爱幺女,便也时时带在身边。 交际像码头上的货物,迎来送往,换做银两,日子也在船只划开的波涛里,慢慢漾成时光。 仿佛只是翻完几册账簿,一抬头,便听到父亲不经意间提到一个名字。 “方荣,你认识吗,同你大哥要好,为人本分老实,很勤快的那个。” 贞姬随手拨弄起算盘许久,才记忆从角落拉出这么个人:“见过几次。” 父亲试探道:“贞姬大了,前来说亲的人也多了。咱家都舍不得你远嫁,就近找个靠谱的男人,父亲和你两个哥哥也好帮衬,你觉得怎么样?” 女子一来初潮,到了日子就要嫁人,就像多拖一日就会变成渔船上的鱼,会发烂发臭掉。 贞姬一手闲闲撑着下颌,漫不经心道:“可以啊,眼看成婚就出个命根子的东西,让他入赘。我的孩子,要跟我姓吴,要跟两个哥哥争家产,要作为我的孩子光宗耀祖。” 父亲闻言笑呵呵道:“不愧是我杨州首富的女儿,跟寻常人家的比,霸气,豪气,真好。” 便是日暮迟迟,河流都镀上一层暖,轻风都毛茸茸地。 贞姬从商行出来,叫家仆跟在身后,慢悠悠地走过歌坊楼台。行于乐声百般缠绵之中,忽有一声清脆的巴掌音传来,煞风景得很。 贞姬顺着声音走过去,却是哪家酒楼后门,一个女人捂着面庞,青丝垂落遮住大半狼狈,身旁男人气冲冲地对女人吼。 “朱文姬,我知道我是靠岳父讨生活的,但在外人面前,你总得让父亲给我点面子吧。今天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