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
白大人复坐下,道:
“你从事仵作,是希望凭借自己的本事帮死者申冤,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我科举入仕,为官多载,是希望能够凭借微薄之力报效国家,让百姓安居乐业。不敢狂妄让天地清明,但求一方之地安宁安乐。”
“从某种程度而言,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所以我懂得你的追求执着,你的疑惑无奈痛苦往往也会是我的疑惑无奈痛苦。只是我活到这个岁数,很多事情渐渐学会了看开二字。”
林晓道:
“白大人,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对吗?”
她看着白大人,其实他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林晓这世上有太多不公平,注定是他们无法改变的。
白大人拿清河举例,是想让林晓干脆地死心。
林晓道:
“凶手找到你施压了?”
“不对,我们才查这个案子,只问了几个邻居,对于蓝柏程家也只是怀疑而已,没有深入证据,凶手何必自乱阵脚?”
“那么……”
林晓道:
“就是白大人你自己猜到了真凶是谁。”
白大人轻轻一笑,看样子什么都瞒不过林晓。
林晓问:
“是谁。”
白大人道:
“我不敢断言,但是林晓,那植物的的确确是白玉顶翠,我也曾见过几次的。”
林晓道:
“在程家?”
白大人道:
“不止程家。”
白大人解释:
“此物产于天女山一带,产量甚少且采摘运送艰难,它又名雪女花,长在雪地里,喜水耐寒喜欢光照却又不耐高温,偏偏开花在夏季,进贡也在夏季。”
“想要把它完好无损地从天女山运送到朝凤,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普通人是没资格享用这样的东西。纵然是公主府的那盆,也是太后所赐,更别论其他家。”
林晓道:
“所以朝凤城里有此物的少之又少,少到白大人可以说出来都有谁,对吗?”
白大人道:
“之前程将军从天女山进贡了数盆回来,圣上只赏赐了程家何家各一盆。”
林晓又是一笑,她也知道是谁了,道:
“这样珍贵的御赐之物,所得之家必定珍视异常,保不齐还要在举办宴饮的时候拿出来供人观瞻。他们一为了表示对圣上的敬重,二来对他人炫耀,是不可能将白玉顶翠送人的。就是进贡此物的程将军,也怕走漏风声落一个藐视圣上的罪名,不敢
轻易送别人。”
“但是……”
林晓一笑:
“倘若程将军进贡的时候,留下了一两盆给自己家,那就不奇怪了,对吗?”
白大人默认。
林晓道:
“其实盆栽的重点不在于碧波草,而在于常青萝。要我没推理错的话,程家应该有一位郎君,颇为喜欢常青萝,是连外人也都知道的。所以大人你看到常青萝,就大概知道谁是死者的相好了。”
白大人不出声地叹息,林晓知道程家人口很多,程磊兄弟姐妹几个,但是能和白大人有交际的还能将白玉顶翠送人的,势必得在程家有一定话语权。
林晓道:
“程汤?程鑫?程磊?程森?”
程汤为程家之主,程磊拿来白玉顶翠肯定要先孝敬父亲。程鑫是程磊大哥,为吏部侍郎,在程磊得重用之前是程家新一代主力。程磊是现在皇帝身边的红人,自然不用说。程森是程磊堂兄,现任工部员外郎。
“大人不说也没关系。你之所以把我留下来,是因为你知道,一旦我去到了程家,就会发现常青萝,再借口走动一番询问几个下人谁喜欢这东西,就能知道谁最有杀人嫌疑。”
房屋内寂静无声,白大人捻
着胡子,内心痛苦自责纠结。
林晓道:
“白大人想阻止我,因为我一旦发现了真相揪出了真凶,事情会闹得非常难堪。一来程家现在如烈火烹油,他家遇到这样的丑事定会想尽方法堵嘴,轻则施压,重则灭口。”
“二来程将军得圣上重用,现在程家出事,程磊脸上无光还有损前程。就是程磊不怀恨在心,皇帝也会介怀,还会被有心人挑拨说,有人质疑圣上的眼光。”
“三来霍青山与程磊交好,我破获了案子,对霍青山对公主府也无益。”
这件案子看起来简直百害,唯一的好处就是给破案人一个不畏强权的名声。
可是这样的名声,真的有用吗?
林晓又是一笑,是嘲讽是戏谑是苦涩是辛酸。
她不是在嘲讽白大人,她没有资格嘲讽他。
她是在嘲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