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小柳氏唇角带着一丝自嘲和凉薄。
南书燕沉默了一阵,才道:“祖母说父亲身体越发差了。”
小柳氏脸色变了变,藏在宽袖中的手指蜷了蜷又慢慢松开,语气依旧平淡无波,“生老病死乃天道轮回,岂非人力能改。你父亲病了这么多日,若真的到了那一日也是他的命。”
南书燕安静的看着她。
女子冷静淡漠,那双明明姣好的眸子寂寞如井,似乎她口中的人不过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
“母亲真的信命?”南书燕又道。
柳氏心内一顿,她原本也是不信的,但后来的一切让她妥协了。
只有命由天定这个理由,才能让她不再纠缠在那些得与失的痛苦中,也只有这一个理由,才能让她满心的不甘和愤恨化作枯木慢慢寂灭。
“我信。”小柳氏垂下眼睑,端坐如禅。
“可是我不信。”南书燕道:“命只是世人给自己的软弱寻找的可以逃遁的借口,她只存在信的人心中。
即使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努力让爹爹能够陪在我身边更长久一些。”
风吹过竹林,发出细小的呜呜声,如同有人呜咽。
小柳氏呆了许久,才抬眼怅然望着对面的虚空,对正在收拾着茶盏的兰香道:“二姑娘走了吗?”
兰香:“大概已经出了竹林。”
“他,咳疾又加重了吗?”柳氏握着拳,神态没有了平日的清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
“三月份的时候说是不好了,但自打二姑娘回来,老爷的身体倒是一天比一天看着好了些。”兰香将将纱衣搭在小柳氏肩上,“夜风凉了,夫人小心着凉。”
柳氏以手支额,望着面前跳跃的烛火,自言自语道:“五年了,若是承玉还活着,应该有十岁了。“
竹溪院原本并不叫竹溪院,而是归家院子的西厢房。
五年前,小柳氏搬到这里,又在旁边种了许多翠竹,并引了后园荷塘的水过来造了一条小溪,修了一座小桥,才取名叫竹溪院。
月光清凉,南书燕和兰若过了竹溪院联通外面的小桥,立刻觉得连月光都明亮些。
她回身看了看,蓊蓊郁郁的竹林如一道屏障,将里面和外面隔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里面是母亲,外面是爹爹,中间隔着竹林。
南书燕没说话,迈步继续朝前面走。
看得出,母亲并非是不在乎爹爹的,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母亲选择避开世事,独自幽居在此。
兰若提着灯走在前面,看她一路上沉吟不语,便开口道:“夫人的琴在平江也排得上名的,日后若姑娘想要学琴,可以跟夫人学。”
南书燕道:“我是个粗人,学琴做什么?只是母亲的琴声素来都如此凄凉吗?”
“也倒不是。”兰若压低灯笼照着南书燕过了一个台阶,“夫人心情不好或者思念小少爷的时候,才会弹些哀伤的曲子。”
南书燕:“小少爷?”
“小少爷五岁的时候高热殁了。夫人伤心过度病了好几个月,好了后便搬进了竹溪院。”兰若道:“后来便再也没人敢在夫人面前提起小少爷。”
“母亲和爹爹便是因此离了心?”南书燕又问。
“小少爷是老爷带到窑上去,不小心掉到了湖里回来后才发烧的。”兰若黯然道:“当时窑上正在烧制祭祀用的龙纹大缸,老爷抽不开身,便让人将小少爷送了回来,等龙纹大缸烧制出来,小少爷已经殁了。”
南书燕站住,只觉得心里发堵,有些说不出话来。
“夫人病好后,老爷和二老爷分了家。老爷买了这个院子搬过来,夫人住进了西院,后来改名叫竹溪院,再不过问家中之事。”
说话间,两人已经跨进东院的大门。
突然一声高亢尖细的声音叫了起来,“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南书燕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屋檐下挂着个鸟笼,里面一只红嘴绿鹦哥正睁着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歪着头看她。
春桃已经跑了出来,笑着道:“姑娘,这鸟有趣吧?”
兰若已经将灯笼挂在门前钩子上,上前看着鹦哥道:“这鸟哪来的,真是聒噪。”
“刚才一个仆妇提来的,说是留着给姑娘玩。”春桃拿了一根棍子轻轻捅了捅鹦哥,那鸟又叫了起来,“坏人,坏人!”
兰若噗嗤笑了起来。
南书燕觑了一眼,道:“说吧,她有何事?”
春桃讪讪道:“她想去打理荷塘,说是不用加月银,只是荷塘里的产出的鲜藕供家里厨房剩下的,可不可以全给她?”
南书燕笑了笑,“这事跟秦妈说了就是,何至于说到我跟前来?”
“秦妈不敢做主,所以她才专门过来一趟。”
“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