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的单衣,也不知是摔了还是碰了,衣服衽口满是污秽,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捏着衣服下摆,眼里写满了惴惴不安。
小孩素来眼尖,瞧见她所在,眨巴着双眼,倏地朝前半步。
“说了不在!”
此举却被那高胖护卫错认成了挑衅之举,生怕小姑娘的出现惊扰楼中贵客,情急之下,左脚横出,右手眼看就要拍到小姑娘身上——
“站住!”
“住手!”
一前一后两道惊喝声一并响起。
那护卫被忽如其来的惊喝声唬了一跳,抬眼一看,却是名修皙清隽的小公子,不知怎得闯来了此地,正将他三人的对峙看了个清楚。
“阁下高姓大名?”
高胖护卫大步上前,挡住小姑娘的同时,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不屑,拱拱手道:“此乃我闲梦楼中事,奉劝公子,少管他人瓦上霜。”
宋晞自小不喜阿谀奉承拜高踩低之辈,见他如此,原本想要讲理的念头消散殆尽,心下只剩厌弃。
她大步走向那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一手揽住护在身后,而后怒目瞪着那两名护卫,厉声道:“听兄台口中之意,妹妹只是想在此等一人而已,碍得了什么事,何必非要驱逐?”
“关你何事?!”
“咳!”
高胖侍卫剑眉倒竖,发难的话已到嘴边,另一名精瘦些的护卫忽地轻咳一声,待高个转身,若无其事瞟了眼琳琅街方向,而后上前半步,朝宋晞倾身作了一揖,温声道:“公子莫怪,他不会说话,心却是好的。”
心好?
宋晞的视线在他两人脸上来回,又垂目看了看身旁的小姑娘,面露不解道:“此话从何说起?”
“公子有所不知,”精瘦护卫站起身,慢条斯理道,“公子护着的小姑娘名唤小小,穿得虽破,却并非街边乞儿,而是我二人的同僚江屏的妹妹。江家小妹昨儿个过生辰,江屏一早应下,说会早些下工,早些回家陪她,谁知竟一夜未还。小小已在此地等了一天一夜,可这地方,”他回身瞟了一眼廊下灯火,神情无奈道,“小姑娘家家的,如何能让她久待?”
“不在?”宋晞顺着他的视线望着廊下荧荧烁烁的灯火,搂着江小小,眉头微微拧起,“那位江屏大哥昨儿个当值时可在?”
“自是在的。”高胖接过话头,又摇着头道,“江屏素来稳重,说话做事从不出错,今次也不知是怎么了,竟会撇下小小一人在家,全无交代。”
宋晞垂目看着身边的小人儿,眉头迟迟不得舒展。
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带她出入闲梦楼实在不宜,可要把人留在原地,又实在于心难忍。
“若是不愿回家……”
似看出她的为难,精瘦护卫忽地上前一步,蹲下’身与江小小视线齐平,笑盈盈道:“小小可还记得罗锦哥哥?现下天寒,罗锦哥哥带你去吃糖水,可好?”
江小小看看罗锦,又仰头看向宋晞,眨眨眼,一脸乖巧道:“好。”
确认罗锦并未扯谎,江小小也的确认得他,宋晞松一口气,颔首道:“去吧。”
直至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穿过长街,走进琳琅街口的糖水铺子,她终于放下心,转头朝那高胖护卫道:“不知今儿个晚上如烟姑娘可还得空?”
高个一怔,正要推却,又不知在街边看见了什么,倏地收回目光,毕恭毕敬道:“公子且随我来。”
宋晞下意识回身四顾,街边熙来攘往,似乎并不见什么异常。
“有劳。”
她按下心中狐疑,微凝着眉心,提步跟了上去。
“哎哟,公子生得真是俊俏……”
“公子今儿个吃什么酒?”
“公子的诗情真真世无其二……”
前脚刚迈过闲梦楼的门,莺歌燕语、锵锵弦音飘然而至。
此起彼伏的笑闹声里,一众莺莺燕燕仿似得了谁人号令,扬起帕子,扭动腰肢,呼啦啦一拥而上。
茉莉、月季、芍药……胭脂香气馥郁扑鼻,瞧见争先恐后朝她扑来的姑娘们,宋晞一双眸子瞪得浑圆,两靥不自觉泛出微红。
初次出入红楼的“雏鸟”大多如是反应,高胖护卫见怪不怪,在一旁看够了戏,才不紧不慢拦住汹涌而来的姑娘们,转头朝宋晞陪笑道:“公子莫怪,公子模样生得俊俏,不怪姑娘们欢喜。”
宋晞后退三步,连连拭汗:“不敢!”
在护卫的帮助之下“突出重围”,借堂中灯火,宋晞终于看清香气四溢、影影绰绰的闲梦楼上下。
闲梦楼共三层。
一楼是鱼龙混杂的大杂烩。堂中有张半人高的圆台,台上伶人伴奏,轻歌曼舞,台下诗酒征逐,怯雨羞云。
二楼是一个个门窗紧闭的雅间。唯有叫得上名号的魁首能有自己的名牌悬在房上,也唯有豪掷千金者能成为二楼姑娘的入幕之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