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欣小时候是由外公带大的,从记事时起,她就没见过老人家动怒的样子,外公总是慈眉善目、永远待人和善,不止是人,先前有受伤的鸽子跌进院子里,也被他老人家救了下来,细心照料着。
好像只要呆在外公身边,再浮躁的心绪也能在顷刻间变得沉静,各类生灵也得以和谐共处,比如陪伴樊欣一起长大的猫咪“汤圆”,从不会去欺负家里的鸽子,懂事且亲人。
可惜,老人家在世时,樊欣曾以为一切都来得及,嘴上总挂着“下次”、“以后”、“有机会”……就连最后和外公吃的那顿饭,都被工作电话给打断了,中途赶回公司加班的樊欣,怎么也料不到这将成为自己一生的遗憾。
“欣欣?欣欣你怎么不讲话呀,是不小心按到的么?你没事吧?”
听到外公的追问,樊欣赶紧抹掉了脸上的泪,好像这么做就能顺带抹除自己的哭腔一般。好在,在职场里摸爬滚打这些年,别的长进不说,起码在掩饰情绪这一点上,她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了。
“外公我没事,就是突然又想吃您做的菜了,还有……还有‘汤圆’它还好不?”
这话一问出口,樊欣倒有点慌了,生怕在这个使用“橙子手机”的时空里,“汤圆”的名字也变了。这还是她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它时给起的名儿,因为这小家伙通体黑白相间,一眼就会让人想起香甜软糯的“芝麻汤圆”。
好在外公的回答很快便打消了樊欣的顾虑:
“汤圆好着哪!就是你下次来可别再给它带那么多吃的啦,现在肥得活像一只小猪!”
听到这话,樊欣又有点想哭,只是泪水还在眼眶里晃着的时候,被她咬牙咽了回去。她记得外公走的那年,汤圆也很老很老了,一直没有等回主人的它,执拗地天天趴在门口等着。
樊欣也不确定小猫是否明白“死亡”的含义,只知道汤圆逐渐开始不吃不喝,带去宠物医院也没查出病因,不多久便离开了她,应该是去天上陪外公了。
现在的这个世界,外公还在,汤圆也安然地保持圆滚滚的体态,当时的樊欣只顾为眼前的学习和工作烦心,却忽视了真正值得珍惜的生活;现在能有机会重新回到亲人身边,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幸福呢?
这样想着,她便不再伤感了,带着笑意回复外公:
“没事儿,肥点也没事,不影响健康就行!我今晚就回去看您!”
挂了电话,樊欣心情轻快地踏出校门,在林荫小道间开心地小跑起来。无论是谁的声音、是哪种力量将她带到了这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中,她都心存感激,甚至不由自主开始哼起歌来:
“好运来,祝你好……”
还没等她将一句歌词唱完整,就被撞倒了,冲击力大到樊欣都以为自己又要“穿回去了”。她艰难地从路牙边爬起身,看到自己的牛仔裤裤腿都给蹭破了,手肘处被擦伤的地方也开始渗血,好在没伤到筋骨。
不等樊欣反应过来,前方就传来一道语调愤怒而刻薄的声音:
“还‘好运来’呢?好你个头!会不会好好走路啊你?真的是触霉头的!”
肇事者是一个看上去相当油腻的酒糟鼻老头,他的身旁倒着一辆黑色电动车,车篮里还有一袋鲜灵的蔬菜。见此情形,樊欣的第一反应是想上前去搀扶对方,没想到那老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在路人围上来之前,迅速用脚将车篮里的蔬菜勾到了自己身边。
尽管一时没看懂老头的这番操作,但根据电动车倒下的位置,樊欣发现对方将车开到了人行道上,且速度很快。没想到,等路人围到他们身边时,这老头竟直接上演了一场“贼喊捉贼”的戏码:
“哎哟哟,你们看看这小姑娘怎么骑车的啊?!我刚买好菜,在人行道上走得好好的,她突然就朝我冲过来了……哎哟哟,我的脚好像是骨折了呀!”
听到这里,樊欣吃惊得瞪大了双眼:
这老头是不是有点太不讲武德了?明明是他骑车撞我的啊?还有那脚,刚他伸过去勾袋子的时候不很灵活么,咋这会儿就骨折了?他到底在胡咧咧个啥啊?!
樊欣还没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老头已经开始报价了:
“500!少一分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