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远,太荒僻了,没有修士,没有大能,没有什么仙君,反而因为连年战乱,怨气横生,鬼气蔓延。
妖物吞食鬼气,变得日益强大。这里的妖怪也实在超出了司青南的能力范围。
司青南又安慰道:“不要怕。你把门窗关紧一些,我给你在门上画符,它们就进不来。”
小徒弟又盯着她看。
司青南对自己的半吊子能力有些心虚,又道:“我把上次求的符咒给你留下。”
小徒弟摇头,道:“不要。你带着它会安全。”
那是在经过一个很大的宗门时候获得的,据说可以消灭通灵级别以上的妖鬼,可惜是一次性的。
人们把妖鬼分为很多个等级。化形,启智,通灵,入玄。启智的妖物就有了人类的智慧,非常难缠。至于入玄的妖鬼,已经可以开始修炼,更为棘手。
至于再高等级的,司青南没见过,想来遇到的普通人,都被吃掉了。
小徒弟不吭声。司青南只好举起手,承诺道:“第一要义,保命要紧。我一定小心。”
小徒弟认真开口道:“你带我去。”
司青南直叹气,道:“带你……”小徒弟眼神不好,又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多危险。
又担心小徒弟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于是道:“我给你带糖葫芦回来。”
小徒弟堵在门口,目光极沉。司青南第一次知道他生气是这副模样,于是很心虚地给他上了一个安眠咒,让他睡着了。
左想右想,又把上次求的符咒给他留下。
她离开屋子的时候,天光还亮。走了一会儿,刚好看见卖糖葫芦的,顺手买了一串,放在布包里。
布包还是小徒弟给她缝的,针线活做得真不错,司青南用得很顺手。
这个村子,司青南原本是不想去的。
“第一要义,还是保命。”她对自己说。
然而村长啪一下给她跪下,花白的头发在风里乱飘,目光呆滞,道:“仙君,求您救救我们。”
司青南心虚挥手,道:“我不是什么仙君,我只是……”
我只是个半吊子,遇到了大妖怪会第一时间逃命。
村长木木地看着她,沙哑道:“仙君,我们村子里的人被吃掉了六个。一个怀着孩子,一个才五岁,一个刚刚娶了老婆,一个有瘫痪的老爹。还有一个好不容易赚了点钱回家,说可以过个好年。”
村长道:“我让儿子跑远一点,去找仙君。儿子一去,没回来。我去找他,路边只有他的荷包。荷包还是他娘给他缝的,里面塞了黑狗毛,老人说可以保平安的。”
“他娘拿着荷包一直哭,说我不该让儿子去送命。第二天就在柴房里上吊了。”村长呆呆看着司青南,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但是他们叫我一声村长,他们叫我一声村长,我不能看着他们送死……”
司青南看着他。村子外面起了一阵阴风,寒气森然彻骨,其间妖气弥漫。
她看着乌压压的阴风,下意识想要跑路。村长没拦她,呆呆跪在地上。
司青南看着村长,忽然道:“你回去吧。我想想办法。”
她其实一点也没想到办法。很久以前,她是个小乞丐,吃百家饭长大,也想着御剑飞行、得道飞升,再也不用挨饿。
后来她行走在人间,看多了名山大川的修士能人,也看多了妖怪吞噬下的家破人亡、遍地绝境。
这世上有很多的仙人,也有很多的普通人。那么,我可以做些什么呢?很年轻的司青南问自己。
司青南看着一阵阵阴风,想到了很久以前听到的传说,用指尖血做印,以寿命为代价,会迸发出无比强大的力量。
司青南安慰自己:没关系,我还很年轻,烧几年寿命,也可以活到八十岁。
那个传说确实是真的。
因为司青南和妖怪一起死了。简称同归于尽。
她死之时,妖物的爪子穿透胸膛,她看着水塘里自己的倒影,黑发轻扬衣袂舒卷的模样,很像曾经见过的修士。
司青南有些模糊地想,糟糕,小徒弟要生气。
她倒在地上时,没来得及看小徒弟最后一眼,糖葫芦沾着血,咕噜咕噜滚了很远。
小徒弟跌跌撞撞,跪倒在她面前,手里死死抓着那根糖葫芦。
其后三百年里,衡山道上,再无一个妖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