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说话,空旷大堂里忽地响起一阵诡异尖笑。
“好寒酸的客人——”
“这样浑浊的清气,供奉时候也没有多少愿力吧。”
“就说小仙都很穷……”
司青南看了看手里可怜的钱,只好装傻道:“哎呀,请问……能赊账吗?”
话音未落,房间里的尖笑更加锐利,从四面八方浪潮般卷来。
账房先生居高临下看着她,叹息道:“钱货两清。如果不是大人打过招呼,你连上船的机会都没有。”声音里已带上一丝不耐烦口吻。
虽然是大人打过的招呼,然而大人也对这个小仙并不太上心,否则,一点清气的事情,大人自然也顺手帮付了。然而客人在这里,又是个穷鬼,赶不走轰不得,又赚不到什么钱。
慢慢地,一张鬼脸就拉下来。
司青南踌躇了片刻,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只好拿出自己的荷包,丝毫不抱期望地准备凑一凑。
她打开荷包,从里面倒腾了一下。解开荷包的一瞬间,里面腾起一阵滴溜溜的清光。
司青南看着荷包,里面涌着一片极清极浅的清气。那些清气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何时落在荷包里,却极干净,像一片月光。
她还没开口,账房先生瞳孔微微一缩,空旷大堂里的鬼声已接二连三响起。
“哎呀,是贵客。”
“刚刚谁说贵客寒酸,是你呀。”
“客人生前应当也是极了不起的人……不知是哪位名山的仙师?”
司青南望着手中这团清气,不知它从何而来。又想到这幅他人身躯,忽然叹息了一声。
这位名叫小五的酆都小仙,虽已被鬼气侵蚀得近乎痴傻,然而想来凡间为人的时候,也有一凡好光景,才能求得酆都机缘。
这么多年过后,终于有后人想起她了吧。司青南想,不知承载了多虔诚的供奉和思念,才能诞化出如此光纯华灿的清气。
一团鬼气从天而降,从荷包里捻走一点清气。又一团鬼气飘过来,恭恭敬敬抬走了木盒子。
账房先生迅速打开书册,趋到面前道:“修补阴魂,也需留存的鬼气足够多。可惜贵客这位朋友呢,已经被吃得只剩下一个头。”
“您看这里的几种方式……选择哪种呢?”
司青南看着满画册的鬼,踌躇了一下,选中了其中一页。
过了半个时辰候,一道鬼气载着木盒出来,恭恭敬敬摆放在司青南手里。
司青南抱着木盒走出来。在门边解开了木盒。
盒子里躺着一个黑柄的惨白的人头灯笼。
小八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尖声道:“哎呀,拽到我的头发啦——”
司青南只好安慰道:“再被阴气温养几百年,也能修炼出来身体的,到时就能走路。”
她一身白衣,提着灯笼,从石阶上缓缓走下来,又踩着石砖走上乌蓬船。
纸扎鬼脸,人头灯笼。
影影绰绰,立于黑水木船上。
木船载着她在黑水上行驶,四面山风阴诡,月亮惨切切照在司青南脸上,细条条身子笼着宽大衣袍,手里提着一柄人头灯笼,如野鬼荒魂从坟垒中飘出来。
她刚刚下船,角落里三个女童远远望到一个雪白惨亮灯笼,拔腿就跑,“妖怪啊啊啊啊——”
司青南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小八怒气冲冲道:“站住!站住!谁是妖怪——”
三个女童头也不回。
司青南只好提着灯笼在后面追击,灯笼的光芒在脸上摇摇晃晃,半张脸明明灭灭,看着比鬼更像鬼。
追了半晌无果,司青南只好喊道:“哎呀,你们可是要去大阴洞口等我?”
又急切道:“多谢三位姐姐,大房子里死了老鬼我很害怕,你们早些去我就放心。”
三个女童脚下一刹,想到司青南胡诌的吃小仙的大妖怪,顿时尖叫道:“不许叫姐姐!谁是姐姐!”
眼看追上了,司青南终于喘口气,放慢脚步。
谁料还没喘几口气,一阵嘈杂声音从远处传来。
阴气和鬼影迅速逼近,朝着她们几个冲过来。
司青南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几个小仙把自己团团围住,领头的高声喊道:“这人偷了阿青姐姐的荷包,把她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