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完全聚焦在基台中部墙根处的异物。
那是由无数道金黄色长条交结而成的结节,看上去好像不可能被理清和解开,在阳光下反射着迷乱心窍的金光,让人欲转睛而不能。
一位负责接应的侍郎搀扶着李丞相,走进了一个阴凉的棚子,才让后者摆脱了金结的魔咒。
棚子的地面其实是一架升降梯,四周用无数根粗大的麻绳挂上了相应的配重,由三名操作工奋力转动绞盘来实现升降。
当然,现在要从基座顶部下降,因为王凤传给李斯的口谕是让他“下到阿房宫工地”。
平台吱嘎作响地沿着井道下降,但周围环境依然明亮得如同白昼。
这是再多火把也实现不了的照明效果,因为点亮井道的,是一种神奇的“黄石”。
米粒大的一块,就能不停歇地放射出一百支蜡烛的光芒。
使用时被罩在木制百叶之中,通过调整开合来调节亮度。
借着黄石之光,李斯注意到身旁三名浑身肌肉的操作工都不是中原相貌:脸庞白得毫无血色,一头乌黑的卷毛,两鬓垂着一对螺旋式的鬓发;稚嫩的嘴巴边上,刻意留下了刚刚发芽的全部胡茬。
瞥了一眼,丞相大人便合上皱巴巴的老眼,继续养精蓄锐。
大秦帝国鞭挞四方,俘虏个把胡人做奴工并不奇怪。甚至,以自由之身来到东方淘金的外邦人,已然在很多城镇形成聚居区。
到了最底层,侍郎搀着丞相出了照明良好的升降梯,踏入了一道漫长幽暗的走廊。
三名奴工协力摇着绞盘,上升回去,相互说着一种古怪的语言。
它的很多辅音,都是用舌面摩擦上颚发出的,听起来十分粗粝;还有的发音需要同时紧绷喉咙,将其着重强调,听上去便带着紧张。
“这是最后的客人了,”一少年道,“我们见他不着了。”
“传言是真,”伙伴补充道,“‘梅里赫’确已出城。”
“无论他身在何方,不管他是否知晓,”第三个年长一些的奴工断言,“‘本·罗·路哈玛’永远是我们的王。”
“基甸兄弟,”先前的少年问,“羲娥他们夜夜在客栈里解读的神圣知识……《喀巴拉》……那都是真事?亿万年前当真发生在这片土地?”
他的伙伴插话:“还有,《次经》里的很多故事都是关于神州的预言吗?”
轿厢到达地面,那个二十出头名叫“基甸”的外族青年走入光天化日之中。
结实的后背布满了监工的鞭痕,他正是凭借这个成为同辈中的英雄领袖。
“自己问的,”基甸紧绷着喉咙说,“自己去答……”
快行中的丞相和侍郎脚下踩着的,是铺设于钢架上的铁板,嗒嗒作响。
李斯之前下过阿房宫工地,也知悉每一步进展。
但无论是这里的“丰亨之业”,还是太庙地下的“豫大之业”都只向皇帝陛下一人直接汇报。
所以,丞相对两项工程的具体细节并不了解。
但李斯清楚,大秦帝国正在进行一场划时代的伟业,就如走廊两侧工坊内那些黑黢黢的巨大轮廓。
昏暗走廊的尽头,是一扇迸射强光的门。
一个声如洪钟的男子宣布道:“蛇队,方案四二二四号。设计师:吴郡徐伯光。试员:皇帝陛下亲试!”
说罢,前面的光线调暗。李斯和郎官一个箭步跨过窄门,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
两人面对的是一座庞大地宫的中庭。
地宫的外轮廓被凿成了正斗形,上宽下窄,四个面都呈梯形,排水、通风都做得十分到位。
高强度铁杆,横竖交错,搭成架子,然后被锤入四周的石壁之中。
架子上钉上铁板,就形成了中庭四周的九层工坊。
而李斯现在所在的北侧观礼台,则正对着所谓的“穹阁”:十二根异样金黄色的巨柱,从圆环形的底座升起,在上升中弓曲成弧,最终突出地面,相交于顶点那不可解的结节。
那就是李斯下车伊始在基座根部见到的奇异金结。
穹阁的每一根金黄巨柱的根部,都倚靠着一座百尺高的金像。
十二根金柱,十二尊金像:有传奇神兽、人形蜥蜴、无面巨人,浑身也都反射着诡异的光。
地宫毫无疑问是用黄石来照明的,但现在百叶合上了,就能在昏黑中看清中庭南侧地面上一颗淡蓝色的亮点。
地宫的白色地面看似平坦,实则微凸,是以亮点为极点的一颗无比巨大圆球的球冠部。
穹阁的环形底座中央,一架马车大小的洪荒载具,被粗大的铁索牢牢固定在铁架上。
载具的外形就像一只精壮的胡蜂,一共有三对长足:用中后两对立在地面,而将一对前肢朝向观礼台;胸腹部被掏得净空,放置了前后两张铁质座椅;座椅被各种操纵杆包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