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碧是个没主见的人,作为宣家长媳,对宣家最大的贡献,就是生了一子一女,长子已考了功名,官宦世家自不愁前程,而幺女琉璃,真是让朱碧操碎了心,得知琉璃在宫中的遭遇后,更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夜深人静时,跟夫君抱怨过几句,夫君总说一切有娘娘做主,她也只好作罢,怪只怪女儿命苦。
厢房内时不时传出几声咳嗽,朱碧听得心绞在一起,在窗外徘徊几圈后,到底还是敲了门,“琉璃,是娘亲。”
就听宣琉璃道:“娘,女儿已经睡下了,您也早些回去安歇吧。”
以朱碧的性子,就要回头了,突听琉璃一阵急咳,哪里肯走,软声道:“让娘进去看看你,也好放心。”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悉索声,跟着“吱呀”一声门开了,宣琉璃披着中衣站在门后,朝朱碧道:“女儿真的没事。”
朱碧见她脸色苍白,挂着勉强的笑,这还叫没事,根本就是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又是一阵心疼,门口风大,携了她的手走进里间,让她躺回去,自己则坐在塌边,自责道:“娘真是没用,明知你心里难过,也帮不了你。”
宣琉璃心头原就压着委屈,听娘亲如此说,眼泪一下掉下来,撇过脸抹掉后,勾起唇角道:“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女儿何时伤心难过了,明明就是您多虑了,女儿只是刚从宫里回来,不适应罢了。”
朱碧用袖口将她脸上的泪渍擦干净,温言道:“在娘跟前逞什么强,心里有什么委屈就跟娘说吧,别憋在心里憋出病来。”
宣琉璃看着娘亲关切的脸再忍不住,扑到她怀里嚎啕大哭,她已忍得够久了,在宫中最亲的人就是姑姑,偏偏姑姑也是烦事缠身,她哪里还敢诉委屈,再想到水轻灵,连宫中都不想多待,便辞了姑姑回来,偏偏回来后,满心满脑子都是跟水轻灵鱼水相欢的事,一边想着水轻灵曾经的好,一边想着水轻灵的欺骗,被矛盾折磨得苦不堪言,自从跟容盈心一番深谈后,越发肯定,太皇太后大寿那日,她不是普通的醉酒,而是被人陷害了,唯一可怀疑的人便是水轻灵,她没想到水轻灵竟是如此卑鄙无耻的人。
“我听你爹说,那个水轻灵是景王的人,所以才不能帮你讨公道,这回水轻灵更被册封为公主,赐婚给景王,恶人却没恶报,真是没天理可言!”朱碧一向都以夫为天,除了抱怨,也说不出真正能劝慰人的话,心里明明是想劝女儿,偏偏说出来的话倒似火上浇油。
果然宣琉璃听得又气又急:“好好的又提她作甚,从今往后,我跟她半分关系都没有。”
吓得朱碧连忙道:“好好好,娘以后都不提了。”说完又把宣琉璃往怀里搂了搂,“咱们还像以前一样,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今早王媒婆又上门了,说的是江南织造的公子,虽说离家远了些,但是沈公子人品样貌却是一等一的好,正好沈公子和沈大人在京城办事,明日来拜访你爷爷,你看能不能见上一面?”王媒婆跟朱碧说起这事时,朱碧心里是一百个愿意,毕竟女儿现在已非完璧之身,哪还能像以前那般诸多挑剔,有个年少有为的公子愿意娶女儿,已是女儿修来的福分。
宣琉璃原是想听几句宽心的话,哪知娘亲句句刺耳,尽说些她不爱听的,就算跟水轻灵好不成,她还没想过要嫁人,心中更烦了,轻推了娘亲一把,道:“女儿的事女儿心中有数,就不劳娘亲烦心了,时候不早了,您先回去吧。”
朱碧立知自己又说错了话,惹得女儿不高兴,就怪这张嘴太笨,说不出让女儿中意的话,再说下去,只怕是说多错多,讪讪的起身,又叮嘱一番好好休息后,这才离开。
宣琉璃则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痛哭流涕起来,许是哭累了,恍惚中,竟感觉到似乎有人抱着她,待听到熟悉的一声“琉璃”后,宣琉璃吓得差点没从塌上弹跳起来,不可思议的盯着来人,惊恐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水轻灵穿的还是给夏炽陌当下人时的青衫,梳着双髻,半点没有公主的贵气,显得平和近人,那日宣琉璃之所以不辞而别,实则正是看到一身华贵的水轻灵,才赌气离开。
水轻灵没答话,径直褪了鞋袜上塌,不管宣琉璃的眉头已蹙成川字,紧紧的拥着她,头埋在她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方能平复连日来对她的想念。
宣琉璃却不领情,她看到水轻灵,火苗便腾地窜出来,挣脱开水轻灵的手臂,怒道:“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送上门了。”
水轻灵不知宣琉璃跟容盈心的对话,只道宣琉璃因为她被指婚的事而吃味,这趟过来正是给宣琉璃解释来了,便赔笑道:“是打是罚,能否先容我说几句话?”
宣琉璃到底外强中干,心里也想听听水轻灵到底有何强词歪理,便冷道:“你要说便说,何须问我。”
水轻灵看着她,宣琉璃明明是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却煞是可爱,真是让人看一分疼一分,浅浅一笑后,这才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宣琉璃冷哼一声,算是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