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笑说:“从时间看,这都是慕玉堂这些年害的人。这些骸骨的年限,都在二十年以内。根据不同的时间年限,这些骸骨有明显的区别。”
步长北看了其中两具,不是很明白。
“有什么区别?”
崔笑说:“受的伤不一样。”
崔笑拿起了前面的一具骸骨中的一块:“大人你看,这是其中一个死者的,肋骨上面有明显断裂的痕迹。他身上还有其他的断裂痕迹,加在一起有八处之多。”
那是断裂之后又重新长好的骨头,但是没有受到精心的呵护,所以长歪了。而且并没有完全长好,这骨头的主人,便死了。
步长北点了点头,看见了。
崔笑又拿起另外一块:“我按照死亡时间的推断,将这些骸骨排了序,得出一个规律。死亡时间越早的身上明显的伤痕越多,死亡时间越迟的,特别是近两年死亡的,骸骨上几乎已经没有伤痕。”
这并不是说慕玉堂越来越仁慈了。
屠夫就是屠夫,在他心里只有自已是人,其他的人都不是人,只是一只羊,一头猪,一只蚂蚁。
崔笑说:“之所以越往后,受害者身上的伤痕越少,是因为慕玉堂的技术越加娴熟,他开始可以不用大开大合,也能折磨死者。”
从大斧头砍骨头,到小刀割肉的区别罢了。
因为所有的尸体都已经腐烂的只剩下骨头,所以这些肉体上的折磨,都已经看不出来。
让一个人死亡,并不是一定要把他打的筋断骨折,就像是鬼医燕紫身上,挖出来一个一个的肉洞。
肉身在的时候看起来惨不忍睹,等到肉身腐化,只剩骸骨,自然就看不见了。
众人都明白了。
停尸房里气压低的可怕,要不是锦衣卫也是个有规矩的地方,现在一定已经有人冲进天牢,好好的招呼招呼慕玉堂。
人可以不做好事,但人终究是人,怎么会有人把自已的同类当成案板上的肉,心思狠毒到如此地步。
不是仇杀不是情杀,慕玉堂做这些事情很可能只是为了痛快。把杀人折磨人,当做一件有趣的事情打发时间。
慕玉堂又迎来了第二轮审问。
他很爽快的承认了埋在地下的十三具骸骨,都是这些年头抓来的人,没什么特别原因,一个是碰上了,一个是闲得慌。
都是陌生人,有些可能在外面说过两句话,有些完全不认识,只是擦肩而过。
这样的话,想弄清楚这十三具骸骨的身份都不容易。
没有办法,只能让崔笑根据骸骨推测出他们的死亡时间,性别,年龄,身高,有什么特征,然后广而告之,将告示贴在城门口。
有些信息可以确定,不会和实际情况相差太大。但是有些只能推测,崔笑也不敢说有多少准确率,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这二十年里,有失踪亲属至今没有找到的,都可以来认尸。
其实这也很困难,就算家中有亲人失踪一直未找到,就算家中从未放弃,叫他们来认一具骸骨,也是困难。
布告贴出去后,就来了好几家。
有女儿出门买菜突然失踪的,有男人进山砍柴突然失踪的,有孩子出门玩耍从此音讯全无的。
有人找了五年,有人找了十年,有人找了十五年。
一天不找到,一天不能安心,有些人更是为此神智失常,家破人亡。
可是当大家互相搀扶着,哭哭啼啼的站在停尸房门口,看着一地的骸骨时都沉默了。
颤颤巍巍的大娘抓着步长北的胳膊:“大人,哪一个是我姑娘?”
年轻女性的骸骨有四具,年龄,身高,身形都差不多。崔笑没有那个本事,能够从这些骸骨上推断出她们生前是什么样子。步长北扶着随时要摔倒的大娘,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一个男子是来找他兄长的,此时也犯了难。
“大人,我兄长失踪十三年,他的样子始终在我脑中,哪怕他现在七老八十,被毁了容,我也一定能将他认出来,可是……”
可是现在只有森森白骨,怎么办?
一时间大家都犯了难,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先忍不住哭了出来,是一个年轻的母亲,她对着几具孩子的骸骨,也不能确认哪一个才是自已的儿子。
众人忍不住又在心里将慕玉堂凌迟了一轮。
一个人的恶,害了多少人?让他们生不能相守,死不能安息。
随着上门认亲的人增加,步长北意识到,这事情不能这么办。他们认不出,死者家属也认不出,勉强去认没有任何意义。
那只会让他们心里有一根刺,时刻怀疑。
在自家坟里的人是不是自已的亲人?万一弄错了呢,万一自已供奉着别人的尸骨,那也也无妨,可是自家亲人的尸骨是不是得到了妥善的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