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禾已经在此处跪了两个时辰了。
她始终是跪得直直的,眼睛盯着楚平克案头的文书,半点歇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往来打扫的侍女瞧见她这个样子,早就当作趣闻四处去说了,想必现在陈氏那里也听说了此事。可陈氏也并未派什么人过来瞧瞧,想是知道这对父女都是倔脾气,劝也是劝不好的。
“小姐,老爷方才已经出府去了,”小婵看着楚念禾这副样子实在心疼,便温言劝说道:“若是你累了,便是坐在此处歇歇也是没什么的。总这样跪着,膝盖怕是都要青紫的了。”
一旁的小苓也赶紧跟着附和几句。可楚念禾仍是呆呆地瞧着那份文书,嘴巴都没有张开过一下。
就这样跪到天都已经擦黑了,楚念禾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饶是小婵和小苓在一边可着劲儿的劝说,她也是静静地跪着,急得她们二人一头一身的汗,只能陪着主子一起跪着了。
直到夜色深了,楚平克才带着略微的酒气回了书房,一瞧见仍旧是直挺挺跪着的女儿,他也是心疼,叹了口气道:“你性子这般倔强,也不知究竟是像谁。”
小婵和小苓见状赶紧退出去了,只留下了他们父女二人在书房里谈话。
“女儿自然是像父亲,”楚念禾抬头看了看楚平克,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也像母亲。”
一听到女儿提起
自己的发妻,楚平克不由得再次攥紧了手心,脸上也现出了一丝恼怒。
楚念禾却是笑了:“父亲若想打便打吧,就算是打死女儿,女儿也要去父亲的梦里问上一问的。”
咬着嘴唇顿了顿,接着说道:“女儿不知母亲和弟弟究竟犯了什么错,竟让父亲如此狠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如今皇上已在朝堂上问了父亲的意见,父亲竟还是宁愿推自己的儿子去死也要保住自身的官爵。女儿实在是不明白,还请父亲赐教吧。”
楚念禾的语气清冷,眼神里带着不解和怨怼,看得楚平克也是一阵难受。他在原地停顿了好一会,这才慢慢地走到书桌跟前坐下,拿起一张没有写字的白纸静静地看了起来。
“念禾,你可曾听说过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
楚平克的声音像是比从前老了好几岁一般,听着让人实在心惊。
“为父已经老了,如今也只是堪堪能稳坐着这宰相的位置。而下一任宰相的人选,怕是已经在皇上的肚子里放着了。”
听了父亲的话,楚念禾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十分不解地道:“下一任宰相?父亲,咱们玄洵国的规矩向来是子承父业,就算弟弟在边疆吃苦受罪,将来也是要回来袭爵的呀!”
楚念禾说的不错,玄洵国的各项官职一般都是在官员老去之后原样传
给自己的儿子,就算没儿子,这官员也是要过继一个旁支来承继自己的官职。除非是惹恼了皇上,或是全家犯了什么罪过,皇上这才会把这官职再交托给别人,否则这便是奇耻大辱,在接下来的数年里,这官员及其家眷都是要被人耻笑的。
看着女儿难以置信的样子,楚平克的嘴角不由得溢出一丝苦笑,那张白纸也被他团成了一团,在他手中紧紧地捏着。
“你弟弟永远不会继承我的官职,就如同太子永远不会继承皇位一样,这都是命定的。”
楚平克的声音有些发空,说的话却仿佛一个大锤敲击在了楚念禾的心上,让她的手心陡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您说什么?……”
楚念禾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自她重生回这个家里,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助。
“你可知道天象之说?”楚平克突然问道。
楚念禾点了点头。当朝皇上还好,那颜离辰可是一等一的喜欢那些会看天象的人士。为了让他们算出自己在何时何地会发生何事,他还供养了许多这样的能人异士在府里,平日里好吃好喝各种招待。直到了当朝皇上的弥留之际时,他还曾推荐了几人去宫里与群臣们共议国事,可谓是十分崇尚这天象之说了。
只是在她的印象里,此时的皇上还是不太相信这种事情的,宫里也未曾单
独设置这样的官职,父亲问这样的话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看着女儿不解的眼神,楚平克突然自嘲地笑了笑道:“你一个闺阁女儿,自然是不知道这种事情的。”
楚念禾也没分辩,只听着父亲接着说了下去。
“皇上在众位臣民面前,其实是表现得不甚相信天象之说的,”楚平克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窗边看着天边皎洁的月亮:“只是,皇上毕竟是皇上,内里如何,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也是不知情的。”
楚平克轻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直到那一日,我被皇上派来的宫人宣进了宫里,听了皇上的一番言谈才知道,所谓皇上不信天象之说这类的话,其实通通都是假的!”
似乎是难以掩盖心中的愤懑,楚平克抬手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