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陈氏点头附和:“大丫确实能干,我家玉兰比她大三岁,一个草药都记不清,还是大丫坚持,我才敢给大河用;
今儿上午不放心,又拿去县里问了马大夫,确实没弄错。”
坐在大丫旁边的来娣娘,拉起她的手拍了拍,苦口婆心地劝:“你以后要好好孝敬你二叔二婶,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你。
你娘怀你时身子弱,是你二叔抓黄鳝给她补,后来生你的时候难产,也是你二叔和你爹抬去县里,大晚上的,十几里路,草鞋都跑烂了!
如果不是那个时候你二婶怀着宋天,没有奶,你也不会被送到你二姑家,她刚生下宋天就把你接回来喂奶。”
杨氏想起那段艰难日子,不由大倒苦水:“本来头胎没经验就手忙脚乱,还要带两个,哄完这个哄那个,整个月子里,我就没睡过囫囵觉。
那时大丫没几个月就满一岁可以断奶,我说让她二姑喂到断奶,死活不答应;让等我出月子再送回来,也不答应,生怕赖上她家一样。
我们大丫也不是白吃她的奶,打了谷子送米,收了小麦送面粉,地里产什么送什么;
平日去她家也从未空手去过,鸡、鸭、蛋、菜,都得先紧着给她家,家里实在没得什么可送,也要给她捡一背篓柴背过去;
除此之外,农忙时节要先去帮她家把活干了,才回家干自己的活。辛苦一天,她家连口饭都舍不得,还得我们自己回来吃……”
“不容易呀。”来娣娘听得感慨,又看向大丫,“听到没,养活你娃儿多不容易,以后要好好孝敬你奶奶和你二叔二婶。”
从记事起,这番话大丫已听过无数次,有时是杨氏、李氏、宋二叔讲的,有时是外人讲给她听的,一遍又一遍。
最初,她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虽然出生就没了娘,家里人还是愿意花大代价养活她,还有对她视若珍宝的爹,不像有的女孩,刚出生就被活活溺死。
但慢慢的,她会想,如果当初一尸两命,是不是也挺好?
不会有做不完的农活,不用每天活在恐惧里。
她朝来娣娘笑了笑,转头对杨氏道:“二婶,我先背回去,还有草没背回来。”
杨氏一脸慈爱,操心嘱咐:“把松毛往里倒,不要倒在门口,下雨天雨水会飘进去。”
“知道了。”
大丫背起背篓快步离开,暗暗思索从松林坡另一边下去,绕过村口是否可行。
“娘,我也先背回去!”
看见大丫离开,心虚的来娣赶紧告知她娘一声,忙不迭跟上。
回到家,大丫将装抓地虎的布袋藏到松毛的最里面,又赶紧去弯弯地装一背篓草背回来。
晚饭后,李氏叫住要去洗碗的大丫:“你来给我数鸭蛋。”
大丫怔了怔,惊喜道:“明天去县里卖蛋?”
李氏“嗯”了身,进屋去拿鸭蛋。
扑通!扑通!
大丫只觉自己心跳如擂鼓,害怕被李氏听见,她下意识伸手捂住胸口。
李氏算术稀烂,曾经卖菜被人骗过,后来每次卖蛋都先找信任的人帮忙算清楚。
在大丫某次算对卖蛋的钱后,后来李氏卖蛋都会让她陪着,前一晚还得在家先算算能赚多少。
也就是说,明日她可以去县里!
激动一阵,她又陷入苦恼,那么大一包草药,要怎么瞒着李氏带去呢?
她还没想清楚,李氏出来了,大丫只好暂时放下忧虑,帮李氏算蛋钱:“两个鸭蛋1文,这次有30个蛋,可以卖15文。”
听她说完,李氏皱起眉头,又去屋里取出一篓蛋,“算上这些呢?”
大丫数了数,“这篓12个,6文,总共是21文。”
李氏轻轻叹了口气,扬声对宋二叔道:“福安,你称下黄鳝有多少斤。”
原来明日二叔也要去卖黄鳝。
大丫更是头大,要瞒过一个李氏,已经很困难,再加上宋二叔,还怎么瞒呀?
她焦虑得大半宿没睡,三更时分才想出法子,一早就去找来娣,“我家今天要去县里卖蛋,我背篓里应该有什么,我奶一清二楚,多出个布袋肯定说不过去,你能想法子,单独跟我们去吗?”
“我试试。”
来娣噔噔噔跑回家,“娘,大丫他们家要去县里,我们家有什么需要买的不?”
“买两块豆腐。”
来娣兴奋道:“那我先去了,地里剩下的草我下午回来拔。”
大丫亦是欣喜。
孰料,来娣娘从堂屋出来,横眉立目:“你去哪儿?买两块豆腐你还亲自去?闲得你,草拔完就回来把屋子收拾了。”
说着,她走到院门口,将两枚铜板递给大丫:“帮婶子带两块豆腐回来。”
“好。”大丫泄气地接过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