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被长富抱在怀里,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长富还细心地把秋生的棉裤腿向下拉了拉,怕他冻着脚脖子,一大一小看起来竟然那么和洽亲睦。
走出不远,秋丫大姑见长富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不像平时黑着一张脸,试探着伸出手对着秋生拍了两下说道:“来,秋生,找大姑抱一下。”
秋生下意识地往长富怀里躲了躲,不想让姑姑抱。
这个动作把长富哄的心花怒放,有一种被信赖的满足感,他不禁‘嘿嘿’一笑,捏了下秋生肉乎乎的小脸,以示鼓励,然后扭头对秋丫大姑揶揄道:“看吧!人家根本不找你,一边待着去吧!”
看似很平常的一句话,且含有轻蔑的成分,却足以让秋丫大姑心里乐开了花。
要知道,长富能正眼看着她说话,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虽说语气不够温和,却并没表现出不耐烦。
拐过一个胡同,刚好跟队长刘青富碰了个对峙面。
“几口人这是往哪儿去?”青富率先打招呼,然后突然察觉不对,指着秋生问道:“这……好像是?”
“对,是凤梧的儿子。”秋丫大姑在旁边抢答道。
“我说嘛!你家哪有这么小的孩子。”青富说完,看向长富,点头哈腰地问道:“哥!最近咋样?不忙吧?政策上又有什么新动向没?”
长富见青富态度谦卑,打算跟他唠几句,毕竟是一村之长,还是得高看一眼。
而且‘上面’有基层触碰不到或者还没下发的文件,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跟青富透露一二,既可以彰显自己的价值,青富也会因为‘朝中有人’、能第一时间获取内部消息而自得。
当年徐才带着一家老小被下放到村里来的时候,只不过是让人最看不起的‘黑五类’,而长富、长贵和玉蓉都是人们嘴里的‘狗崽子’。
就算后来平反了,兄弟俩都参加了工作,可是人们已经浸到骨子里的观念还是不能一下子转变过来,并没觉得他们比自己优越。
后来长富、长贵相继进入到政府部门工作,玉蓉也成为了一名教师。大家却认为只有玉蓉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在村民心中,要比两个哥哥有威信。
长富在平常百姓眼里可能不算什么,也许还不如队长刘青富有份量,县官不如现管嘛!
但是在刘青富眼里,他可是有着相当大的权威,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青富与长富差着好几个级别呢!
长富停下来,把秋生递给秋丫大姑,轻声说道:“给,你抱着他先回去,我跟青富说几句话。”两个人一递一接的动作,看起来竟然那么和谐温馨。
秋丫大姑心里掠过一丝暖意,一下子回到了刚结婚时、夫妻俩恩恩爱爱抱着大儿子出门入户时的情景,内心不禁发出感慨:要是回到那会儿该有多好!
……
送走秋丫大姑一行人,秋丫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那么讨厌大姐夫长富,他也没那么让人憎恨。
秋丫爹之所以对姐夫长富的成见发生了光速改变,无非就是长富不但放下身段到自己家串了个门,还对自己的儿子秋生青眼有加。
都说‘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可呆萌可爱的秋生还不到三岁,凭一己之力就成功俘获了姑父长富那颗傲慢的心。
秋丫爹原来总是揪住姐夫长富的小辫子不放,并不是基于对他背叛家庭有多痛恨,只是为自己受到他的轻视找一个恨他的理由罢了。
一个原本被人唾弃的‘狗崽子’,如今竟然不把自己当回事,心里着实不舒服。
想当年,他徐长富算什么?他们家可是被严格管制的‘黑五类’,是要接受自己这个贫下中农再教育的。
如果不是大家动了恻隐之心,明里暗里的庇护他家,没准西山榆树林里早已多了几个吊死鬼。
秋生被长富抱走,秋丫爹虽然纳闷一向不苟言笑而且自恃清高的姐夫、怎么会对秋生如此钟爱?但心里却美滋滋的,自己的儿子招人稀罕总归不是件坏事。
长久以来积淀的不忿一朝释怀,秋丫爹心里感到格外舒畅,立马想抽根烟,可是却发现没有卷烟纸了。
明明自己前两天才把一张报纸撕成大小合适的一叠、码放到烟笸箩里,还有好多没用呢,怎么现在一张都不见了?
秋丫爹地上地下翻了一顿遭也没找到,心想肯定被孩子们剪纸玩了。没办法,拿过秋丫书包,掏出她的作业本,找了一页反正面都写过字的,折上去约一寸宽,然后放嘴里用唾沫把折线浸湿,撕下来一条。
秋丫爹一边卷着烟一边琢磨:去哪儿找点抽烟纸呢?总不能动不动就撕秋丫的作业本吧?
等把烟点着,突然灵光一现,有了主意:要说找抽烟纸,还得去大姐家,她家可有的是。不但有四个孩子读书,姐夫长富当过老师,如今在政府部门办公也离不开纸张,家里最不缺的就是书呀本呀的。
想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