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长富下班回到家,没等他发问,秋丫大姑把已经剪了寸头的海棠推到他跟前,转述了一遍海棠在学校的遭遇。
长富只是随便看了一眼,然后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意思是知道了。
这下秋丫大姑顾不得看长富的脸色,也不像每次说事那样,先试探一下,而是直接开口让长富把海棠转到镇中学,那里的住宿生少,条件更好一些。
长富听了秋丫大姑的话,斜倪了海棠一眼,脸上挂着一缕淡淡的烦躁训斥道:
“人家孩子都能吃的了苦,怎么就你不能?你几个哥哥也是那样过来的,哼!只不过被蚊子踢了一脚,就卷刃了?学习不咋地,罗乱还不少。”
然后又转向秋丫大姑凛声回复她:“不行,就在那儿念,以后你少跟着瞎起哄。”
秋丫大姑见长富态度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不敢再坚持。
其实都是她自己的主意,海棠并不愿意转学。对于她这种偏内向的女孩子来说,她不想离开熟悉的人和事,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读书。
第二天就是周六,可以在家多待上两天。好在冬天可以带着毛线帽,头发的事不用过于在意,海棠也把坏情绪抛之脑后了。
大雪过后,天气会更加寒冷,秋丫大姑不知道海棠去学校该怎么熬过去,重新给她准备了被褥。
又赶着为她做了一身三新的棉衣棉裤,新里、新面、新棉花,并把自己的红色防寒棉服给海棠套在外面试了试,打算让她返校时一并穿着。
这种时髦的衣服,学校里只有个别老师和零星几个同学在穿,大部分都是里面穿着家做棉袄、再罩上一件单外套。
大雪一直持续到周六凌晨,长富还要去上班,吃过早饭,他叮嘱秋丫大姑晚上多做点好吃的,因为几个儿子今天都要从学校赶回来。
秋丫大姑痛快地答应着,趁着长富高兴,又跟他提了一个要求:“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周日晚上吩咐司机把海棠送去学校?”
因为周日晚上和周一早晨有自习课,所以大部分同学都会提前返校。
见长富没吱声,知道这事又没戏了,想想也是,周日都休息,让司机特意跑来接一趟,把海棠送去学校,属实有点过分。
遂再次降低要求:“不然周一早晨司机来接你上班,直接把海棠捎上?”
这下长富咆哮起来:“够了,还有完没完?咋的?一个劲跟我叫号是吧?没有吉普车去送,是不是这学就不能上了?看看谁家孩子不是趟着雪走在路上?车一开到学校,就成新闻了,怎么就她搞特殊?”
秋丫大姑也急了:“不是要带上被褥吗?自行车又没骑回来,你让她扛着行李去吗?就算骑回来了,这么大的雪,路肯定也没压开。”
海棠怯怯地扯了一下母亲的衣角轻声说道:“娘,没事,我找三虎和刘忠学,让他俩帮忙把被褥带去学校,我跟秋丫依旧走小路就行。”
海棠小心翼翼的言行让长富有所触动,他想了想,对海棠说道:“现在着什么急?周日晚上大路肯定压开了,让你哥哥们早走一会儿,把你和秋丫送去学校。”
海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竟然能够亲自为她做打算,而且无论哪两个哥哥去送她和秋丫,都让她受宠若惊。
一直以来,父亲和哥哥们为她做的事太少了,跟她说话的时候多数都是训斥的口吻,在这个家里,除了母亲,她惧怕所有人。
长富这会儿名气大着呢!是县里树立的典型,优秀企业家代表,还是省劳模,而且以不徇私、不受礼闻名。
他所管理的企业,用工量巨大,他又住在乡下,亲朋好友的常常会登门求助,托他找工作,哪怕是临时工也好,可以挣点现钱养家糊口,但是几乎都被他黑着脸回绝了。
他心里明白,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再想刹住就难了,所以不管亲疏远近,他都一视同仁,谁也甭想走他这个后门。
亲戚们在背后开始议论长富六亲不认,既然指望不上,就算你官做的再大,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看不起我,我也当狗屎臭着你。
……
周一快到中午的时候,班里的炉子上摆满了铝饭盒,有走读生中午带的饭,还有住宿生周末回家母亲给带的‘美味’。
因为饭盒太多,炉子上摆不开,又不能放到炉盖子上,那样用不了一会儿就糊了。
只能几个摞到一起,摆放在四周,还要不停地上下换位置,才能保证每个饭盒都能受热。
马上下课了,饭盒里的食物也已经热的差不多了,并‘咕嘟、咕嘟’地开始散发出各种香味,教室里瞬间变成了饭馆,同学们咽着口水,已经迫不及待了。
讲台上的老师一个劲的‘啪啪’敲黑板,警告同学们集中注意力,可是到了最后几分钟,他已经无法控场,同学们的眼睛虽然盯着黑板,可是心思早已不在了,老师只得匆匆结束本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