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我若从未出现过,你便会比现在好很多。”李元君慢慢的抬起手,将脸上的泪痕不动声色地擦掉,吸了吸鼻子,轻声问道。
昭青歌怒气逐渐消失,眼下只是盘腿坐在李元君对面,心底升起一丝丝愧疚……终究是她连累了他了。
眼下他这么问,只会让她更加心痛,昭青歌闭了闭眼睛,之前猛烈而绝望的气氛变得平缓而低沉,就宛如暗夜里沉静的大海一般,拥有着一望无际的悲伤和心痛。
昭青歌是个分明已经没有知觉的死人,可是麻木的心底此时此刻却是一阵阵真实的疼痛。她轻声反问道:“我从未说过那样的话,你为何偏偏要这么想。”
说到底,都是她昭青歌的错。
她分明在见到他的第一天起,就暗暗发誓要保护这个孩子,结果现在,变成了这样。
她那时只管活得开心,却不想所有她应该经历的痛苦和残忍,都由他一个人替她承受……她这个师父做的,何其失败?
“你真的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吗?”昭青歌此时此刻的执着,也只是想知道,李元君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痛苦,更想知道,她究竟欠了自己的徒弟多少。
说了又有什么用?李元君摇了摇头,眼神黯淡的叹了口气,抬眼之间的神情似乎依旧就如同当年那般温润和细腻。
恍惚间,昭青歌似乎看到了李元君每天夜晚,好像细心的小媳妇一般在幽暗的烛火下一针一线的缝着自己弄坏的衣裙。
可惜,再怀念,也已物是人非……她已经死了,而他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春风得意的少年。
李元君看着一脸内疚自责的昭青歌,便知道,面前这个人已经猜到了他所经历的大概……他瞒了昭青歌四百年,今时今日
真相被揭开的时候,他本以为他不会疼,可是他错了,那种痛楚,是可以延续到今天的。
昭青歌问他,为何要那么想。
他自知自己极端的很,可是别人却不知道……那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还果真是应了当初邱狗的那句“生不如死”了。
“安念棋,返魂香……还有吗?”李元君出神的望着窗外,嘴里喊了一句安念棋。
安念棋看的一个激灵,立刻回答道:“有,可数是一天之内如果用两次,你和昭青歌这样的主载之人会吃不消,倒不如明日……”
“择日不如撞日,我没什么,师父也不会有问题。”李元君淡淡的看向安念棋的方向:“你们三人可以吗?”
安念棋看了看自己的左右,发现二人脸上所有疲倦之意,却还是都坚定不移的冲她点点头,便也跟着点了点头道:“可以的,只要你们二人能进入梦乡。”
李元君一身黑衣,算不上那个英俊的眉眼间依稀的能看出来当年少年的意气风发的模样,可是那傲气和柔和已经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岁月磨砺得沧桑之感。
因为深陷梦境而出的虚汗让黑色的衣袍紧紧贴在了身体矫健的轮廓上,言语间只剩下轻微的喘息……他静静地看着面前仔细盯着他的昭青歌,心里还是狠狠的疼了一下,为什么他爱的人眼里,对他只有这残酷和怜惜?
他究竟算什么。
“师父……”李元君轻轻皱着眉头,额间的碎发突然有一缕散落下来,眉眼之间似乎还如当年一般,说出的这两个字间充满的希冀和喜意:“你还好吗?你累不累?”
眼里心里和嘴上,从来都是只她昭青歌一个人。
“我没事……”昭青歌见他如此,心底突然有一种莫名的
冲动,想冲上前去将他额间的碎发轻轻撩到一边,更想不顾一切的,上前去紧紧的抱住面前的这个人。
她之所以拼命想要问出他究竟抹了她的什么记忆,就是潜意识里觉得,这段记忆很重要,她绝对不想忘记,也不应该忘记。
而面前的这个人,却不想让她知道,不想亲口告诉她。
所以现在,能帮助她的只有……昭青歌缓缓转向一旁,眼神殷切和恳求的看向安念棋。
安念棋叹了口气,李元君这个人实在是个纠结的人,分明不想让昭青歌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却又不忍心看她那般难受和愧疚。
那么最后伤心和功亏一篑的人,从来就只剩下李元君一个。
可他既然坚定要这么做,那她一个局外人,也无法阻拦……安念棋承认,她替面前的这个叫李元君的人心痛,即使他对韩子卿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
即使他曾经给韩子卿下了看起来无解的寒毒,即使他曾经夺走了韩子卿的意识……即使他杀了那么多的人,干过那么多的坏事。
看来越了解一个人,就越会主动为他做错的事情找借口。
可是……她真真切切地觉得,在李元君的记忆里,大家似乎都只看到了他的果敢和坚忍,却忘记了,他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已。
十五岁,经历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居然还有勇气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