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我将自己关在佛堂里,虽日日念着佛经,可我只要一闭上眼睛,面前就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血路;我的记忆永远都停留在叛军入城的那一夜,停留在你站在城楼上,映着冲天的火光,满脸欲望,狰狞发笑时的样子。你说我是赌气才会丢下你,可是你不知道,我是无法原谅没有劝阻住你的自己才把自己关起来的。公主,不要再造杀孽了,十五年前的那场杀戮还不够吗?这些年来死在你手里的人还不多吗?难道你真的觉得让所有都怕了你,你就会成为这个世上最了不起的存在了吗?”
“不!你错了!你若还有一分理智就抬起头看看外面朝不保夕的太医们,看看伺候在你身边的下人们,他们望向你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敬意,有的只是对兽笼之中猛兽的恐惧。难道你真想将自己变成只会挥舞着利爪、去伤害他人性命的兽类吗?”
说到这里,叶瀚文的声音苦涩起来,看向温宪长公主的眼神里有悲悯,也有这些年来的情意。
面前的人是他曾经最爱的妻子啊,是他曾发下宏愿要执手一生的妻子啊,这些年来,他们过得形容陌路,知道真相的人都以为是他不识好歹,是他死脑筋,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未真正的将她忘记,他把她小心翼翼的珍藏在自己的心里,只是那个被他藏在心里的影子,是当年那个新婚之夜的妻子,而不是如今这个在京城里权势滔天、骄纵跋扈的长公主殿下。
叶瀚文的声音有些哽咽,道:“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你未必全部都能听的进去,我只是想要将我的心里话告诉你罢了;接下来,你要是真的想杀,那就连带着我一起杀了吧;公主,我不怪你,要怪就怪我无法让自己成为像你那样的人,而你,也
永远无法变成我心里渴望的那种人。”
说完,叶瀚文就对着温宪长公主行了一个佛礼,跟着便要转身离开。
坐在床榻上的温宪长公主看着那跟她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背影,在他快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喊住他:“叶瀚文,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后悔曾娶本宫为妻?哪怕本宫现在为叶家带来了无数的荣耀,你也依然后悔,让本宫踏进了叶家的大门?”
后悔吗?
应该是不后悔的吧,只是,如果有选择,他渴望能够与她相见不相恋,相知不相爱。
“公主,若我们有来生,我们就争取不要再让彼此成为对方的另一半吧,你是九天翱翔的凤,渴望雍容华贵的生活,喜欢永远站在制高点,享受众人的推崇与仰慕;而我,就如那林中的雀鸟,自由自在、平平淡淡才是最想要的归宿。我们二人,就像是月老牵错的那根红线,在这一生辜负彼此,错了这数年,下辈子,就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
看着叶瀚文离开,温宪长公主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仅剩下的那点力量也被人彻底抽走了。
她抱紧了怀中独子的遗体,任由眼泪苦涩的从眼眶中接连不断的坠落。
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当年在父皇举办的中秋节宴上,她对他一眼倾心;也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向来在宫中人微言轻,存在感极低的她第一次为了自己去求父皇,就是向父皇开口,让他下一道圣旨将她赐给他。
这些年来,她一个人支撑着长公主府的荣华富贵,替他这个叶家嫡子支撑着叶家的锦绣前程,全部都是因为她爱他;只是没想到,她的爱在他的眼里,根本抵不过当年她制造的那场杀戮。
难道这就是报应?
报应她当年为了自己和叶家跟皇兄走上了反叛这条路?报应她背叛了自己的
父皇与太子大哥?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为自己的骄傲和荣耀而努力的经营着,没想到到最后,全部都变成了一场空;她最爱的丈夫与她离心,最疼爱的儿子在最好的年纪被人害死,她的人生,现在除了一个长公主身份尊荣,竟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温宪长公主用力的抱紧怀中的爱子,好像只有这样抱紧了他,她才能让自己继续支撑下去。
伺候在一边的嬷嬷从未见过长公主露出过这般萧条落寞的神色,担心的看向她,开口:“殿下,要不就听驸马的话吧,放了那些太医,不然这件事传到宫里去,怕是会惹来天子不悦;这段时间,外面流言四起,皆是对长公主府议论纷纷的话;老奴担心,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兴风作浪,做出对殿下您不利的事。”
温宪长公主抱着怀中的儿子,听着最忠心的嬷嬷说的这些话;脸上虽然挂着泪痕,连声音都有些喑哑了,可是她那一双眼睛,却是一如既往地透着一股狠厉的坚定。
“当年,在本宫替皇兄打开城门的那一刻,面对着陷入火海的京城,本宫就立下誓言,告诉自己,从今往后本宫再也不要过回过去那种谨小慎微的日子,本宫要像那火焰一样,张扬的燃烧着,哪怕是最后烧死了自己,也要在这世间留下最绚烂的一笔颜色;这些年来,本宫就是这样活着的,没道理到了现在,本宫要缩起尾巴做人。”
老嬷嬷听到这话,心里一惊:“殿下,老奴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