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费鹜苏沉默了半响。
不知怎的,任恒好像从那一张冷脸上,竟然看出了某人很想直接掉马回头,不去管这个烂摊子。
今上年幼即位,地位不稳,不知多少人暗地里盯着他的一言一行,甚至连自己的亲母都屡屡想插手政事,连婚姻大事都不与他商量,这本是令做人臣子的无奈心疼的一件事。
奈何当今圣上屡次处理这种事情时的方法都很简单粗暴:
把那些太后看上的名门小姐都丢给费鹜苏。
朝中常有传言说摄政王与今上不和,任恒心说放屁,那些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小姐们凑了一整群,简直就像原本一粒粒黑白分明的棋子,凑了一局,就他妈难解得令人掉头。
任恒想着幸好自己早就娶了老婆,否则皇帝要是把那些小姐们推给他,还不把他兵权先卸掉的话,他都怕自己忍不住起兵造反,费鹜苏能忍到今天简直是绝对的不负先帝厚望。
他同情地安慰费鹜苏:
“至少这次你带了个小家伙回去,那些世家小姐也不好直接扑在你身上了。”
提到楼绒绒,费鹜苏忽然灵光一闪:
“本王若是想收养楼绒绒为义妹,你觉得如何?”
这还是他第一次清楚明晰地说出自己的安排来,任恒愣了片刻,沉声道:
“这是你与那孩子之间的缘分,我本不该插嘴,但你要知道,她的病症见血方发,若她在
寻常百姓家,还可能一世无忧,若是跟了你……”
说着说着,他也觉得自己这话不太恰当,毕竟二人其实同为武官,谁家家眷不是时常有掉脑袋的风险,但费鹜苏此人行事太过决绝狠辣,也因此所见的腥风血雨远比寻常武将更大更急。
费鹜苏沉默了,他比谁都知道,自己身周的风雨有多大,但想到楼绒绒就算晕过去都害怕自己丢下他的情形,费鹜苏眼底似悄悄有暗红的煤灰燃起:
“她离不开本王。”
“它离不开我。”
另一边,孤馆给楼绒绒展示自己肩上停歇的金雕,满脸骄傲道。
斜阳不想陪小孩玩,就让孤城来陪,孤城就拿自己的金雕给楼绒绒看。
之前贼人夜闯郡守府时,最后那两人中后跑的那一人,就是被这只金雕发现了捉回来的,虽然那人服毒自杀了,但这只金雕也可以说是居功甚伟了。
那鸟儿是一只足有五岁大的雌性金雕,有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赤红纵纹,当她的主人夸赞她时,她就傲娇地扭头去理后颈长而亮的漂亮羽毛,像是给楼绒绒展示自己一般。
看得楼绒绒满脸艳羡:
“你一定给她吃的很好吧。”
孤城本以为她会说一句好威武啊好厉害啊之类的,没想到她开口却是这么一句,顿时有点转不过来,卡了半响才问:
“为什么这么说?”
楼绒绒睁大眼,理所当然地
说道:
“这样聪明又勇敢又厉害的大鸟,长得还这么漂亮,当然是应该属于自由的天空了,可她现在却心甘情愿跟着你,不是你给她好吃的好喝的,她怎么会愿意呢?”
孤城还没明白过来,前面就传话来说要楼绒绒上车,车队要继续赶路,赶快回京,把楼绒绒叫了回去。
这厢费鹜苏一行人尽快赶路不提,另一边,一个长相毫不起眼的圆脸侍女,在左顾右盼发现无人跟踪后,悄然进了一条小巷,对着巷子里那人汇报道:
“大人,那小女娃不让我进去服侍,没法确认其肩上是否有伤,但属下此前从未在城中见过两人相貌,更何况是一年轻男子独自带着一四五岁女童,想来定是摄政王与那小乞丐没错了。”
被称为“大人”的那人转过身来,竟是先前被楼绒绒一被子拦住的刺客,闻言道:
“先前杀张志灭口的事情没做好,主子就已经很不耐烦了,如今阻拦费鹜苏入京的事可万万出不得差错了,而且不到万不得已,我们的人都不能直接插手。”
“大人的意思是?”
那人便流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来:
“听说先前王守王将军,他的独苗儿王将成在京城街道纵马,惊马踏死了一户平民家的三岁孩童,大理寺不敢给王将成判刑,费鹜苏就上门摘了王守他儿子的脑袋,还了那户人家。”
他状似冠冕堂
皇道:
“哎呀哎呀,这些年过去,听说王将军正好镇守在这一带,附近山崖险峻,常有山贼盘旋,王将军剿匪辛苦,我等正应该上门拜访慰问才是。”
费鹜苏并不知道多年前的仇怨将会引来新的不平,但就算他知道了,也只会平静以对。
毕竟他这些年招惹到的人绝不止这一个,遭遇过的报复也不止寥寥几次,跟在他身边的人这些年都习惯了。
此刻他正面对着楼绒绒,正襟危坐,很是认真地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