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亦不是什么傻子,他记得清楚,容贵妃强喂他毒丹时,本该是寒家举荐的丹师在他身旁侍候才是。
自己出事之后,寒家又如此迅速地赶到,皇帝很容易便能反应过来,这一切恐怕都在寒家的算计之中。
他心寒又怨恨,知道今日的局面,恐怕自己的好宰辅早就写好了剧目,不论他配合或是不配合,最后结果都会如寒家所料。
他年少在寒家扶持下上位时,尚且心存幻象,以为自己同先帝不同,能摆脱世家的控制,让南梁在自己的手下翻覆兴荣。
可如今垂垂老矣,回头望去,方知自己这一生,满是荒唐虚无,一直未能摆脱世家的控制,做了一辈子的提线木偶,哪怕临死前都要被榨干最后的价值。
与其如此,还不如在他大限将至之前,给寒家埋一颗钉子。
他目光闪烁一瞬,转头便怒而挥手道:
“朕乏了,贵妃和皇后暂且先紧闭于宫中,容后处置。寒爱卿,朕有事同你商量,其他人都退下吧。”
几个皇子面面相觑,万万想不到,差点刀兵相向,血流成河的宫变,最后竟变成眼前这般情形,
但所有人都几乎默契十足的,在皇帝让他们退下之
后,都未曾出宫,而是悄然站在皇帝的寝宫门外。
就连被命令禁足的两个女人都未曾离去。
所有人都清楚,皇帝已然是强弩之末,召寒行川觐见,多半要交代后事,自然个个都不愿离去。
其实也的确如他们所料,召见寒行川之时的皇帝,其实已有预感,自己时日无多,当即便直接开口道:
“寒爱卿,可是看中了朕的哪个儿子?”
寒行川微微俯身,拱手行礼,脊背却笔直如竹,丝毫未曾弯曲,神色沉静道:
“回陛下,依臣之见,三皇子忠孝有才,镇静有为,可当大任。”
皇帝一声哀笑,全靠扶着身旁桌案才能站稳,语意里满是自嘲和悲戚:
“寒爱卿原来看上的是没有世家支持,连宫中教养都未曾学好的老三?朕自他幼时起就将他丢给母后的女官,未曾多看他一眼,你却看上了朕这个最不着调的儿子。难道朕的其他儿子没有一个入的了你的眼么?”
寒行川神色不改,只道:
“三皇子的宫中教养,其实学得颇好。”
皇帝却已经疲惫地闭上了眼,重新躺在了床榻之上:
“既然寒爱卿坚持,便让老三进来,朕走之前,合该同这个
儿子说上两句话。”
寒行川看了他一眼,眸光微一闪烁,似乎是在考虑什么,片刻之后,方才收回视线:
“是,臣这便请三皇子来。”
转身出了殿门,目光扫过在门前排排等候的诸位皇子,冷淡道:
“陛下感念三皇子的孝心,传三皇子说几句话。”
这话一出,几个皇子都是一惊,纷纷转头看向陈景辞。
这个平日里不着调的纨绔,在其他几个兄弟忙着夺嫡之时,几乎没有丝毫的存在感。
若非方才他那一扑,发现了皇帝竟没断气,或许没有人会意识到,原来这个兄弟虽然平日里顽劣且不着正道,但却也没有致命的弱点。
若是在寒家的扶持之下,完全有足够的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一瞬间,众人的眼神神态几番变幻,犹如川剧脸谱,精彩十分。
没有人会愿意在紧要关头,把那个位置拱手想让,二皇子当即便开口道:
“本王亦担忧父皇身体安康,愿同三弟一并拜见父皇。”
四皇子亦不想让,当即便站出来冷嘲热讽:
“二哥这话说得,方才父皇可是亲口指责,是你的生母容贵妃给他下药,欲要毒害龙体,便是为了让你能坐上
皇位,此刻恐怕父皇最不想见到的儿子就是你了吧,二哥竟还有脸要同三哥一并面圣?”
言罢,在二皇子来不及辩驳之前,便转身向寒行川道:
“父皇身子本就虚弱,这会怕是更难捱,未必有同三哥说话的精力,依本王之见,还是先请太医来为父皇看诊……”
他话未说完,寒行川便开口截断了他的话头,语意冰冷中带着隐约可闻的警告:
“四皇子,陛下亲传三皇子觐见,四皇子是觉得,自己已经有资格质疑陛下的命令了?”
一瞬间,所有人脊背上的汗毛几乎都倒数起来,对寒家今日来此的目的再清楚不过。
五皇子不可置信地猛地回头,瞪着此刻一脸平静的陈景辞,不甘心地想,凭什么,凭什么大家都是一无所有,寒家却选择了这个连争夺之心都不想有,只想着享乐和逃避的废物?
陈景辞到底是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提步上前,路过寒行川身边,走进了宫殿之中,神情看不出喜怒。
贵妃和皇后的神情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