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羞辱忽然消失,片刻的怔愣之后,她终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扯过一旁的锦被将自己的狼狈遮住,冷漠无波地看着他:
“结束了吗?玄苍,希望你说到做到,放了碧春,不再追究今天的事,包括不去找那个车夫的麻烦。”
“车夫?”
玄苍的唇角突然勾起一抹无奈的嘲弄,他的笑容几乎不可见,可是每一次,都是因为她。
直到现在,她仍然不肯说实话,什么车夫,她真当他是傻子吗?
“云梦牵,你还真是情深义重啊,你把心给了他是吗?”
“没有!我没有!”
一想到他刚刚说过的话,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急切地否认,她怕连累冷寻,很怕很怕。
他唇边的笑意加深几分:
“否认得太快,心虚了?”
她苦笑起来,心底的悲伤却在蔓延:
“玄苍,我解释,你不听,我说实话,你当成笑话,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实话?你有一句实话吗?那个男人,你说他是车夫,你告诉我,他哪里像车夫?偏偏这种一眼就被戳穿的谎言,你却信手拈来!”
他苦笑着,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酸涩的字句中,充斥着无力感。
她忽然想起了玄苍将碧春关起来时说过的那句话,他让莫图审问碧春。
审问什么,她到底去了哪,又发生了什么吗?
她知道,这不是他的关心,他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
毁了他的名誉。
他有没有对碧春用刑,会怎样为难碧春?
对未知的恐惧,让她鼻腔酸涩,忍不住红了眼圈。
她用力地呼吸着,想要平复心底的悲伤,她不得不向玄苍说明一切,只是再开口时,却是那样的悲哀、凄凉:
“冷寻,母亲生产那夜,就是他把我从迷雾山上带回了京都,也是他在暴雨中请来他的母亲为我的母亲接生,若不是他,那天夜里我回不来,也救不了我的母亲。昨天我和碧春在听泉寺被绑架,要被卖到东林郡去,也是他救了我们,由于我昏迷不醒,所以冷夫人把我带回了家,见我身体虚弱,让我留宿一晚。冷公子除了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不知道是他送我回来,在离开的时候,大概是裙子刮到了马车上,所以他在我快要摔倒的时候出手相救。我怕你误会他,会对他不利,所以才谎称他是车夫。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他是我的恩人,我不该保护他吗?”
她的话,听得玄苍一怔。
她眼中的委屈、哀凄,还有那层淡淡的水雾,鬼使神差地撞击着他的心。
她用力裹紧自己,泪水终是顺着眼角滑落:
“玄苍,你可以是非不分地保护云梦蝶,但你凭什么是非不分地伤害我?”
他惹哭她了。
看着她的泪水,他别过了脸,烦躁地跳下床榻,背对着她。
她的眼泪让他窒息,他不能
看,不敢看。
战场上杀戮无数的他,竟然看不得一个女人的眼泪。
不,云梦蝶也曾无数次在他的面前流泪,可他却能视而不见……
他忽然想起了云梦蝶说过的话,云梦牵曾在芳华泉里与贺兰宣朗苟且,那晚他已经证明,她的确非清白之身。
而为了保护那个男人,她始终不肯说出他的身份。
就算她此刻说那夜带她回京都的人是冷寻,却无法证明不是贺兰宣朗。
贺兰宣朗,南流简,南流晔,如今又多出一个冷寻,她到底还有多少男人?
是他是非不分,还是她有所隐瞒?
他仍旧不敢回头看她,只是淡淡地试探道:
“你说谎,那夜带你回来的男子分明是贺兰宣朗,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她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与我有关的人,你大概都不会信,我也无法让你纡尊降贵地去向他们求证,你只会相信你想相信的,所以一切都由着你。无所谓……”
她轻轻勾了勾唇角,真的无所谓吗?
可心为何会针扎一般的痛?
他是漠北战神,他是一匹冷酷、孤傲的狼,让他去向别的男人求证自己的王子妃是否与他们有染,无异于当众打他的脸,这于他而言是何等的羞辱,他怎么可能忍受?
所以,他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无所谓……”
他重复着她的话,心里好像被浇注了一锅滚烫的蜡油,让他的
心在痛苦里打了个滚,又被渐渐凝住。
他的一切在她的心里,从来都是无所谓的。
她根本不在乎他的看法,即使他竭尽所能、不择手段的惩罚她,她仍然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