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歌回到延禧殿,已过丑时。
睡意全无,她便拎了壶酒,独自坐在院中梨树旁边的石凳上。
梨花散尽,偌大一株梨树枝叶繁茂。
风起,树叶沙沙的声音打破了这座寂冷宫殿的宁静。
石台前,凤天歌拔了壶塞,狠灌一口。
叶芷惜没说错,她嗜酒。
尤喜烈酒。
彼时她麾下众将最喜欢吟唱的一首诗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非常清楚。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沙场烽火月,马革裹尸还。
没上过战场的人永远不会明白,那是怎样一处充满杀戮跟残忍的地方,硝烟伴着鲜血,那些昨夜还与你共饮的兄弟们下一秒就那么眼睁睁从你面前倒下去。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顷刻化为乌有。
没有酒,没有那份烈性,如何能坚持下去!
凤天歌一口紧接着一口,眼泪急涌,她还没来得及与楚太后畅饮,没来得及让她以自己为傲!
殿门处,一抹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视线之内,凤天歌惨淡抿唇。
又是容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辈子对他过于苛刻,这辈子自己最狼狈最无助最难堪的时候,总能被他撞见。
今晚的容祁,似乎很不一样。
他没说话,只提着一壶酒无声坐到对面,灌了一口。
见他如此,凤天歌也跟着一起。
从丑时到卯时,两个人就这般无声共饮,直到天亮……
凤钧回来了。
在老夫人出殡的前一日,她最小的儿子快马加鞭赶回了镇南侯府。
府门外,身着孝服的凤钧翻身下马,急冲进来。
凤钧已过始立之年,墨发盘于头顶,剑眉英挺斜飞,黑目细长,蕴着难以形容的锐利,紧抿的唇薄削如刃。
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又不显粗犷的身材,凤钧就像是暗夜里的雄鹰,冷傲孤清,盛气逼人。
此刻看到灵堂,凤钧顿时红了眼眶,阔步过去扑通跪倒,“娘!钧儿来迟了!”
灵堂内,料准凤钧今日能回的凤炎早早便跪在那里,连带孙荷香跟凤雪瑶,一个都没少。
眼见凤钧悲声恸哭,凤炎强挤出两滴眼泪起身,“三弟,别太伤心……回来就好。”
凤炎声音悲凄,又似带着些许埋怨。
“呜呜……三叔你怎么才回来呀!如果你能早回来祖母或许就不用死了!”
跪在旁侧的凤雪瑶眼泪急飙,倒是旁边的孙荷香狠狠拉她一下,“别胡说!”
“谁胡说了?
本来就是!祖母她……呜呜……”凤雪瑶哽咽开口,泣不成声。
堂前,磕过三个响头的凤钧起身时,红着眼眶看向凤炎,“二哥,到底怎么回事?”
凤炎一副难开口的样子,摇头,“别问了。”
“还不是因为凤天歌!她诬陷祖母给她下毒,逼的祖母不堪受辱自缢!凤天歌太阴险也太狠毒了……呜呜……”凤雪瑶恨声低吼,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哗啦往下流。
“天歌?”凤钧微皱眉,印象中他只见过这位侄女几面,还是在凤天歌小的时候。
但这些年在月恒,他也没少打听镇南侯府的情况,近一年的时间,凤天歌的名字时常会在他耳边被提起。
不管是文府第一武院头筹,还是武盟得胜,他每每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便会对自己的这个侄女多几分好奇。
“瑶儿,你少说几句。”凤炎见凤钧没开口,故意呵斥。
“我又没说错什么!祖母待瑶儿那样好,我若因为害怕凤天歌连话都不敢说,祖母泉下有知得多难过!”
凤雪瑶抹泪,“七日灵期凤天歌可来守过半个时辰,她就只顾着宫里的楚太后,根本没把祖母,没把镇南侯府放在眼里
!”
凤钧抬头,“她没来守灵?”
“是我不让天歌守的,楚太后薨逝,天歌自当守在宫里头,君先臣后,而且楚太后膝下也就只有天歌在皇宫,于情于理,她都该过去。”
灵堂外,凤清缓步而入,“二弟身为朝廷命官,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凤炎脸红,转眸瞪了眼凤雪瑶。
“那她也是害死祖母的凶手……”凤雪瑶低下头,小声嚅道。
凤清未再理二房父女,视线落向凤钧,“你跟我来。”
见凤清走出灵堂,凤钧自是遵从。
待二人离开,凤炎目色渐深……
皇城内,某处民宅。
苏狐才从武院后山逃回来就直接被媚娘用白绸裹成了蚕宝宝。
“媚姨我错了!”地上,苏狐弓身蹭了好半天才蹭到媚娘脚下,“我真的知道错了,媚姨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