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元绮想的是,娶商贾之妻折辱门楣,与其嫁给那些小官小吏的庶子,在宅院里看尽脸色,还不如寻一个无父无母的寒门子弟痛快,唯一意料外的,便是刚成婚,今上便册封他靖州刺史,兼靖州团练,急慌慌便赶路上任。
临行前她又宽慰元穆:“兄长别担心,我不会亏待了自己,若能相敬如宾最好,若不能,等风头过了,也可和离归家。”
元绮收回心神,正欲放下帘子,马上的人回头,二人视线相撞,她立即避开回到了车内。
近侍荔云掀开帘子,问萧淙之的贴身侍人:“如流小君,小家主问距离官舍还需多久?”
如流打马来到马车边,队伍没有停下:“还有十里。夫人可有吩咐?”
“我等人多,官舍恐无法容纳,可否请刺史准许,让我们先行安排?”
车马离得不远,如流朝前看了一眼,萧淙之头也没回,只摆手示意。
如流领会:“但听姑娘吩咐。”
元绮递来荷包,交与荔云,悄声说:“你亲自去吧。记着,排场尽可能大一些。”她想试探他。
荔云接过,点点头。带上一队元府仆人由如流领着萧淙之几个近卫,策马护送先行一步。
他们带着主家名帖,先到官舍定了上房,又包下了两家客栈供随行使用。吃穿用度,连厨子食材都是自带,引得官舍落脚的官员眷属们纷纷侧目。
日暮时分,荔云在官舍门前迎了元绮,房中铺着她出行常用的锦被软织,四处用香熏过,酒菜已齐备。
萧淙之将手里的马鞭交给如流,进门便闻到熟悉的香,新婚之夜房中熏过的也是这味道,似檀温柔又似松般冷冽。
元绮起身施礼。荔云替他布菜,随后便与如流一道退了出去。因是中秋前后,多有官眷来往,上房之余一间,元绮已从荔云处得知,想来新婚之夜他走的干脆,并不是好色之徒。正好借此机会,试探一番。
她夹了糖醋藕片与他:“刺史尝尝。”
“即是朝若所好,我自当用心体味。”他又露出笑来,送进嘴里,酸甜脆爽。他常年吃军中粗粮,即便冰天雪地生嚼霜雪也是有的,她明明是与他两个世界的人,却偏偏来到了他眼前……
“朝若喜欢江南菜?”
她点点头:“我母亲是扬州人。”
“到了靖州若有水土不服,我随时派人去扬州为你采买。”
“刺史不嫌我奢靡张扬,坏了你的官声清欲?”自成婚以来,她三日便归娘家,又如此声势浩大地远行,只怕早已惹人口舌。
他却觉得好笑,又尝了一片脆藕:“若朝若一路去靖州都能如此,倒好像昭告天下我萧淙之白白捡了大便宜,金玉富贵享之不尽。只要我不纳妾,宠妻恩爱又何尝不是美名呢?”
元绮被他噎住,又换了个话题:“刺史恕罪,时逢中秋,京都多有往来官眷,今日上房只余一间,故而已命人将侧榻收拾出来……”
萧淙之顺着她的话音,余光已瞥见那张卧榻。搭在腿上的手指捻了捻:“朝若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不怕我寒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元绮,总觉得方才眼前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寒意,眨眼间他又恢复成带着笑意的君子模样。
“刺史曾说心悦于我,只怕也是远远见过,皮相最欺人,若大人与我相处过,败兴而归,不如现在及时止损。”
她将话说绝,萧淙之的笑渐渐淡了。
正在此时,门外却闹了起来。
只听一记熟悉的女声道:“怎的此等粗俗军痞都有江南醋藕精米,我家郡主堂堂宗室贵女,竟被你们用这些腌臜菜色敷衍!”
官舍仆役道:“贵人息怒,并非我等怠慢,实则这些食材都是他们自带的。”
“自带?谁家自带?报上名来。”
“是…是靖州刺史夫人,贵人……贵人,您上哪去……您……”
一阵脚步声急急逼来,元绮起身道:“刺史稍等。”她走出房门。
房内,箫淙之听着门外的女声再次响起,先是侍女的声音,这回是正主:“我道是谁,原来是你。我不过去了麓山书院一遭,回来你竟当上了什么刺史夫人。”
“见过嘉柔郡主。”元绮施礼,“我随夫君赴任靖州,夫君体谅准许我带一些小食,满足口腹之欲罢了。郡主喜欢,我这就着人奉上。”
嘉柔郡主昂起下巴轻蔑笑道:“从前你便是如此,满身铜臭气,惯会拿这些讨好郎君们的,伯卿去了麓山书院,你便着急嫁人,要我说,你何止市井,分明是勾栏做派!”
“请郡主慎言!我家小家主已是刺史夫人。即便您是皇族,也无权羞辱!”荔云出言相护。
嘉柔冷哼:“刺史?不过是三品小官,娶了你,想必早已见弃于士大夫之流,青云路断了,不然何至于去那苦寒边地!”
此间楼下用饭的随侍们都已纷纷侧目,韩冲一手按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