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似是想起身,但他做不到,于是睿王叹口气,似是很遗憾。莫良缘抹一下眼睛,伸手要扶睿王,却见睿王摇一下头,莫良缘只得又将双手放下。
睿王小声道:“事情做了,才发现我不适合。”
莫良缘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呆呆地跪坐在睿王的身旁。
坐在太平年景里,想自己若是身逢乱世当如何,不管想出个什么结果来,这都是胡思乱想,只有真的活在活世里了,你才会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睿王想过他要吏治腐坏,民不聊生的河山,他也这么努力过,可真到了战火硝烟四起时,睿王才发现他力不从心,他的兵马就是难取一胜,他如同被缚在蛛网中的小虫,拼了性命挣扎,也挣脱不得。
“帮我照顾一下安平,”睿王跟莫良缘说。
莫良缘点头。
睿王看莫良缘,莫良缘削瘦了些,因为在大雨中淋了很久,哪怕江南的这个春夜并不寒冷,莫良缘的脸上也还有了受寒之后的青白之色。这眉眼是他喜欢的,艳丽到张扬,独占春色,睿王说:“以后,你要怎么办呢?”
莫良缘只是哭,哭着哭着,突然就放下抹眼泪的右手说:“不行,我还是要试一试,我要回香
州城去。”她能混进混出香州一回,她就还能再来第二回。
“良缘啊,”睿王抬了手,信手拈花一般,从莫良缘的发间取下半朵残花,花是迎春花,花色嫩黄。这是江南最为常见的一种花,逢春便会盛开,开在豪门大户的庭院里,陋巷里寻常人家的墙头上,今晚之前,睿王还从未仔细端详这种小花。
“王爷,”莫良缘应睿王的声,这位就算哭起来,露了软弱,也不见有楚楚,能惹人怜惜的模样,更别提美人落泪时的那种梨花带雨了,“我不会放过李祈,”莫良缘边哭边跟睿王道:“我要把他碎尸万断!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断!”
“好啊,”睿王笑了起来,道:“我做不到的事,你替我做吧。”
“你怎么还能笑呢?”莫良缘说。
“啊,”睿王便说:“哭不出来。”
哭不出来,所以就只能笑了。
莫良缘痛哭了起来。
“二哥和老四都死在来江南的路上,”睿王跟莫良缘说:“没想到,江南会是我的埋骨地。”
达摩禅院坐于青山之中,清静幽然,远离尘世喧嚣,是个埋骨的好地方。
殿外这时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莫良缘听着这声音想,这是追兵追来
了?随后她又想,她千里迢迢由辽东赶到江南,结果想要救得的人却还是没有救到,她怎么就这么没用呢?她为什么不能早到香州城一天?
睿王似是没有听见殿外的兵荒马乱,睿王爷只是躺在蒲垫上,身体麻木了,他也就感觉不到什么痛苦了。睿王不错眼地看着莫良缘,原以为京城一别,他们此生不会再见面,没想到原来他们此生的最后一面会是在江南。
殿门不多时被人从外面大力地推开,人有快步往里走。
莫良缘没有力气,也没有兴趣回头看。
来人停在了莫良缘的身旁,呼吸声急促,因为全身被雨淋得湿透,脚下很快就有了滩水迹。来人张了几次嘴,才嗓音沙哑地喊道:“良缘。”
这声音,莫良缘猛地抬头去看,就见严冬尽站在她的身旁。
严冬尽战衣染血,手里的战刀也没有归鞘,被大雨冲刷后,战刀的血迹看不见了,但是血腥的味道还在,刹那的工夫就将似与人间隔绝的达摩正殿拉回到了人间的乱世。
又有脚步声从殿门外传来,有人一路跑进了正殿里,莫良缘回头,见来人是陆大公子。
在距香州城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莫良缘将陆大公子留在了
,他们一行暂住的客栈里,她安排好了带睿王离开香州城后,去辽东军中的路,她要陆大公子去找船,请几个熟悉这一带水路的船工,她要带睿王走水路回辽东军中。
眼泪又夺眶而出,莫良缘低了头,如今所有的安排都成了空,她带不走睿王李祯了。
陆大公子看一眼睿王,便狠狠地咬住了牙关,以至于两边脸颊都凹陷下去。
严冬尽半跪在了睿王的身前,见睿王躺着呼吸困难,严冬尽伸手将睿王微微扶起,让睿王枕着自己的腿躺着。
陆大公子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走向了殿外,他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王爷,”严冬尽喊了睿王一声。
“是复生啊,”睿王说。
“是,”严冬尽应声道。
“带兵攻打东城的是你?”睿王问。
“是我,”严冬尽说:“我来迟了。”
睿王笑了笑,这一笑,一团暗红的血又从嘴边溢出。
莫良缘忙伸手给睿王擦这血,只是手擦不去血,莫良缘越擦,睿王嘴角边的血污好像就越多。
严冬尽将自己身上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