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忽然响起的一声哨声开始——
如同鸟雀鸣叫一般的哨声,但现在是冬季,寒冷从四面八方倾泻而来,这片土地上的鸟早已死去或已南飞。右侧少年如同呼吸一样坚持着的敲击停了下来,车轱辘像是卡上了什么东西,车体震了一震停下来。他在声音都暂停了的下一刻听见了络腮胡的声音,那个男人骂骂咧咧的指示打鼾男下车查看,打鼾男嘟囔着,不满归不满还是跳下了车。
“轮轴断了!车身都歪了一大半!没办法动了啊!”
“什么他娘的晦气东西!”络腮胡骂了一句,也跳下了车去。空气凝了一凝,马忽然长嘶起来,他被困在箱中,只感觉天翻地覆般的一阵颠簸,不知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车中的货物大约是箱子垒箱子叠在一起,藏有人的箱子不会放在底层承重也不会扔在最外层,在忽如其然的晃动下,他隐约听到了上层的箱子摔落在地上的声音,他没跟着箱子摔下去,但也被晃动磕的膝盖手肘发青。马匹安稳下来车身也不再震荡时,他才察觉到不对。
太安静了。无论是络腮胡还是打鼾男,都没再说一句话出一声。周围仿若在一瞬间堕入极静的冰窟。
有人跳上了车。上来的人动作轻巧,车只轻微的晃了一晃。那人似乎在一一将箱子提起来掂量。右边箱子中的少年又开始撞箱子了,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发现。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后,一个清脆的少年声色舒了一口气:“憋死爷爷了,真没想到吃了这帮畜生的亏。”
另一个较低沉的声音道:“快走。”
“等等,借我把刀,我得把这边的家伙放出来。”
“怎么?”
“你别不理啊,看到那个缺了条胳膊的家伙么,那条手臂就是被他砍掉的。”
片刻的安静。他所在的箱子盖被人撬了开来,那人的脸逆光,看不大清晰。匕首灵巧的挑开手腕和脚踝上的绳结,他揉了揉手腕,将贴在嘴上的胶布和布团撕下来。他站起来的时候脚步还有些不稳,天气太冷了,他几乎要冻僵。
这里是一个拐道的街区,人际稀少,覆盖在道路两旁雪上平滑无脚印;街道上的雪已经被扫去,两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倒在车轮边,猩红色的血铺在石砖地上,车轮和几个箱子上都留有溅开的血迹。是一击毙命,在两个壮硕的大汉都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刻头颅就已经落了下来。他从马车上跳下来,避开尸体和血迹,看向在场其他的两个人。
拿着把小刀正在割地上尸体衣服布料的是一个白银发色的少年,身材纤细,光着踩在地上的脚被冻成青紫,他粗略的将络腮胡破旧的羊毛披风裁成两块布包脚上当做暂时的鞋子。而另外一个——他看向那人的时候,那人也正在打量着他。
这个人的年龄不会比银发少年更大,他在对上对方比天气还要冷冽的黑曜石一般的瞳孔和手上提着的匕首就明白,悄无声息的杀死人贩子的就是这个人。那把匕首在迅捷的要去了两条生命后又将束缚他的绳结给切断了。但奇怪的是,他觉得这个人出奇的熟悉,甚至在对上他的第一眼就险些将一个称呼脱口而出。
……是什么呢?
“喂,接着。”银发少年已经将络腮胡的披风解下来扔给他,他手忙脚乱的抱住了这团被切割掉一部分,并不柔软甚至有些刺的布料。少年咧着嘴,“我是银六,你有名字没?”
他将披风裹在身上,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只隐约觉得这应该是梦,可这是否真的是梦境呢?他有些迷茫,只如同盯着黑发少年可以寻求答案般的看着他。
银六说:“果然没有名字。”他指指黑发少年,“他叫殷绝,我们当中唯一有名字的。喂,十一,等他入伙了你就有十二了。”
“十一”这个称呼叫的是殷绝。他还来不及深思“殷绝”这个名字底下的熟悉感及其莫名而来的轻微抵触感,殷绝就开口了:“再不走的话,巡逻卫兵就要到这片区域来了。”
银六利落的应了一声。
他跟在殷绝和银六身后,回头望了望马车和上面的箱子:“还有人在里面。”
银六说:“哎,没关系,把你一个扯回来就够呛,我可养不活所有的同族小鬼。再说了,卫兵发现尸体会检查货物的。”
他说:“他们听的见。你刚才说了你们的称呼。”
银六愣了愣,道:“没事,知道爷爷我名号的人多了去了,奔原城可不是光凭一个名字就能逮到人的地方。更何况我们都是‘贫贱者’,下水道中的老鼠尚且成群结队,他们也不可能想不屑调查这类龌蹉案件的卫兵交代间接救了他们的凶手吧。”他转过头对着马车喊道,“坚持到卫兵来时你们就自由啦,对吧,兄弟?”
银六自然不可能得到回应。只走在最前面的殷绝向后淡淡的瞥了一眼,凉薄的勾了勾嘴角。
他们穿过横跨了两边尖顶房屋的桥道,这条大道一向人迹稀少,它位于外城和内城交界处,外城的居民不会到这处来,内城的贵族更不会在雪天出行。只有巡逻的卫兵和扫雪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