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下她见到的那双小脚,赤脚穿着麻鞋,虽然很快不见了,只可能是苏昉。
苏瞻怒不可遏:“你简直一派胡言不知所谓!当时阿玞的丧事是岳母和十七娘在打理,十七娘给我送一盏茶竟被你说得这般不堪,你该问问自己心里为何如此龌龊才是!”他冷冷看了一眼九娘,对孟建道:“你将她们都带回去。”他无比后悔当年一时心软,让程氏夫妇进了这个门。
“表姑没有说错,我是看见了。”
众人一惊,骤然都没了声音。
苏昉的面容上覆着一层寒霜,声音更冰冷。他慢慢走到堂中,缓缓地问王璎:“我是看见了。十七姨母,你关心我爹爹没什么,送茶水也没什么,我爹爹接了你送的茶水并没什么,可是姨母你为何会高兴呢?你的眼睛在笑。”苏昉一字一句地问道:“是因为你假托我娘的话,对我爹爹说我娘把爹爹和我托付给了你?还是因为苏王两家定下了你嫁给我爹爹?还是因为你能成为宰相夫人?又或者你高兴我娘终于逝世了?”
“阿昉!”苏瞻霍地站了起来。苏昉已一掀下摆,跪了下来:“儿子忤逆不孝,不敬长辈,目无尊长,甘领家法。但还请姨母替阿昉拔了这七年多的心头刺,好让阿昉心安。”
王璎这几年本就过得郁郁,不得夫君爱重,不得阿姑亲昵,连亲生女儿都有些怕她,听到苏昉这一连串问,句句敲在她心里最害怕的地方,说破了那些最见不得人的隐秘,一个急喘,已软软倒了下去。九娘几步上前,用力扶住了她,秋水潋滟的双眸似乎看尽她的心思:“表舅母,您还是别晕过去的好。”她笑着指了指头上的翡翠喜鹊登梅簪:“这个戳人中,疼得很,容易见血。”
程氏两眼放光,原先那一肚子的话又回来了。原来她冤枉阿妧了,好孩子!
苏瞻缓步走到苏昉面前,心中酸楚难当,却一个字也难说出口。阿玞去了,灵前却生出了阿昉的心头刺?他以为十七娘才是最合适照顾阿昉的人,四年前阿昉的言语似乎又在耳边回响。“我娘亲绝不会想看见您续娶十七姨……”
可他明明问过阿玞的。
“阿玞,让十七娘照顾阿昉,你放心吗?”他问过的。十七娘熟悉阿昉,性子温顺,二房和其他各房也没什么来往。是,他内心深处还有不能说出来的原因,十七娘有一些像早逝的苏五娘。可他并没有起过什么不当的心思,只是平时待十七娘更温和一些而已。
阿玞当时咳得厉害,半天才合上眼告诉他:“你放心就好。”
你放心就好。你放心就好。不是他想的这个意思吗?不是让他放心她的安排吗?
苏昉抬起雨后远上般的面容,静静和父亲对视:“父亲要如何处置儿子,儿子都甘领责罚。只是王氏五房因何缘故要将女儿送给表姑父,还请父亲留意查问。”
苏瞻伸手把苏昉扶了起来:“阿昉起来说话。你心里有事,说出来就好了。”他看了看王璎:“你十七姨心存怜惜,送茶水时流露一二,惹得你和你表姑误会了。但我们清清白白,从无苟且。这个爹爹也能对着你娘发誓。”
他转向九娘扶着的王璎:“十七娘,五房的这个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变成孟建的外室,你可知道?”
王璎面如死灰,缓缓摇了摇头:“我也能发誓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十四娘上次来,和我说了,我才知道,也吓了一跳。我不敢告诉郎君,不敢告诉你们。我真的不知道!我哪丢得起这个脸!我又怎么会送二十四娘给表妹夫做外室?青神王氏怎么丢得起这个脸!”她掩面痛哭起来。
她爱慕苏瞻有什么错,他竟然一点都不维护她?她等了他三年孝期,难产生下女儿,做夫妻快五年了,可他呢?他心里只有九娘和苏昉。他要对着王玞发誓他清清白白?他对她笑如春风,那么温柔的眼神,难不成都是她的误会?
苏瞻看了看怀抱儿子哭得不行的王環,转向孟建:“你来说。”
孟建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白一块,头大如斗,老老实实道:“表哥,四年前你让我青神办事,有一夜,王家的五叔就送了二十四娘来,说来服侍我——”
他抬眼看了看程氏,立刻摆手道:“我不敢!我没有。我立刻让燕大他们好好的把她送回去了。”
王環哭声渐响。
孟建垂头丧气地说:“后来我回了汴京,谁想到她爹爹那么狠心,派了两个婆子,把她扔在我衙门口,说有人见到二十四娘深夜从我房里出来,坏了她名声,王家留她不得,若是我不收留她,就让她撞死在我面前以证清白——”
他瞟到程氏勃然大怒的神情赶紧说:“我不敢!我没有——我可怜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才给她安顿了一处住所。我给她爹爹写了信,谁知道没几天那两个婆子都不见了人影——”他羞惭地低下头去。天下的男人,谁能一直柳下惠?
程氏跪倒苏老夫人跟前:“姑母,孟叔常要不是为了表哥,四年前怎么会跑去青神?又怎么会惹来王家五房这一身骚?十七娘既然早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