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一声。
张子厚大喜,霍地站起身来。
赵栩却已经收剑入鞘,淡然道:“你对张大人戒备森严,对我却毫无防备?”
高似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想说什么,却还是垂首站立,没有言语。
张子厚叹息一声,欲言又止,无可奈何。
“高似,你护我桃源社兄弟姐妹一程,今日我也保你安然下山。咱们日后互不相欠了。”赵栩回身拿起玉玦,仔细看了看,收于怀中。
高似单膝下跪,对赵栩行礼道:“小人就此拜别燕王殿下!还请殿下一路多保重。”他顿了顿,看向赵栩的左臂:“殿下左臂伤口需千万留意,日后才有机会和小人切磋。”
赵栩点点头笑道:“好,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高似眼光掠过张子厚,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张大人,后会有期!”
张子厚面无表情,莫名地觉得高似笑得十分诡异。
山脚下,被方绍朴包扎好伤口的高似,换了一身短打,披了凉衫,戴了竹笠,马侧的长弓引得赵栩多看了几眼。
高似拱了拱手:“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赵栩哈哈一笑:“我心里有数,最多只能伤到你而已。你多保重!”
高似看着意气飞扬的他被一众随从簇拥着打马而去,他身上的玄色披风迎风鼓起,更显得英姿勃发。
山路两边的树叶,深深浅浅的红橙金黄,宛如一条锦绣彩带。秋风起,不少叶子被少年的绝世容颜所惊,断了和树枝最后的一丝牵连,飞落下来,想扑入他怀中,却最终飘无定向,落在马蹄下,新的旧的,有的被踏出脆响,有的悄无声息。
高似眼眶微红,摸了摸长弓,忽地扬声长啸起来,挥鞭策马,再不停留,一路向北。
赵栩放慢了马速,侧耳聆听,山下的啸声并无怨愤,也无不甘,只有无尽的傲然。是,高似的身手,足以笑傲天下。
啸声渐低,宛如那夜汴河东水门的一曲《楚汉》完毕,透出了悲怆和苍凉,更有无限惆怅。
临近重阳节,因玉郎谋逆案、蔡佑贪腐案牵涉到的文武官员已近四十多人。幸亏在吏部挂名翘首以盼等着职位空缺的官员不下两百人。中书门下尚书省各部都忙得团团转。
过了重阳节,前线传来喜报,永兴军承宣使孟在会合青涧城种家军,在原州大败西夏军,降服西夏大将韦名山,收服他旗下兵士一万人,正往渭州驰援。官家大喜,下诏表彰。
九月底的汴京霜重秋寒,菊花待谢。孟府众人和陈太初母子再次相约去苏家探望苏昕的时候,百家巷苏府门上的白纸和白幡已经撤了。苏昉亲自在角门迎了众人入内。
到了二门,王璎、史氏和魏氏、杜氏三妯娌相互见了礼。九娘看着史氏穿着素净,两鬓已有白发,行完礼就默默跟在她后头。
王璎见程氏竟没给自己行礼,全然没把自己这个首相夫人兼表嫂放在眼里,心底越发恼怒,只是人多也不便说破。倒是吕氏上前笑着问她何时又要晋升品级,她就笑着谦让了一番。
苏府正院里,万龄菊、金铃菊堆成的菊山正盛放着,侍女们也都身着素服。
苏老夫人穿了深紫色联珠纹锦的褙子,在正屋罗汉榻上和魏氏程氏几个说着家常。
程氏这次特地将十一郎带上了,见他言行举止十分得体,很是高兴。苏老夫人早听程氏说了要将孟羽记为嫡子,看他半大不小还有些胖乎乎,说话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忍不住牵着他的手问了好一会儿话。
苏昕的两个哥哥得知妹妹受伤,也都从书院赶回了汴京,正好留在家中,准备参加明年二月的礼部试,当下由苏昉介绍和几个表兄弟表姐妹相识。
苏老夫人看着一屋子的人,想起孙女,落下泪来,握了九娘的手叹道:“你和阿昕素日是最要好的,有空常来陪陪她才好。”
众人拜见过苏老夫人,史氏带着魏氏、程氏和孩子们去苏昕的院子,杜氏和吕氏和王璎留着陪苏老夫人说话。
百家巷苏府本就不大,从正院走到苏昕院子里,不过短短半盏茶的时候。一路穿行来,秋意浓浓,枫叶红,菊花黄,有两株高大的银杏被日头晒得足,最上面的叶子已经转了微微的金黄。
陈太初记得,上回月中来探望的时候,那银杏叶还是全绿的。那次娘亲陪他送了些御药的外敷药来,他在屏风外头问候了几句。苏昕笑着答了,又问了问赵栩和赵浅予可好,再无他话。后来史氏亲自送他们出二门,千感万谢,又让人送了好几坛菊酒和不少咸味的百事糕。没想到这次来,那叶子都黄了。
侍女们打起帘子,众人鱼贯进了苏昕的屋子。郎君们在外间坐了。娘子们进了里屋。
苏昕正躺在床上,让女使给她读时下最新的话本,听到外面的人声就高兴起来,扬声问:“是阿妧来了吗?”
六娘和九娘绕过屏风,到了她床前,看到她的女使正将话本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