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卡特的神国是永久的黑夜。纯白的满月悬挂在空中,似乎比现实中的要大上许多,照耀着这片茫茫的雪原,这场景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塞勒涅时常会忘了自己身处神国。
这场大雪也好,骤然下降的温度也好,其实都不在赫卡特的掌握之中,她只是用自己在神国中至高无上的权力建立了一个足以杀死侯赛因和她自己的法则,然后往这个法则之中注入着信仰之力。
然后侯赛因和赫卡特都会作为人类毫无悬念地死去,这是在赫卡特的神国当中,她完全能够在侯赛因逃走之前,将他从这个世界上真正地抹去。
从信仰之力开始了这个循环开始,神国被完全冰封的过程就是不可逆转也不可拖慢的。塞勒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急切地询问赫卡特,“抹杀神格”到底是个怎样的过程。
“既然你来了,那么我觉得这件事就有一个更好的处理方法。”赫卡特挣扎着握住了塞勒涅的手,她从这具属于自己的身体上感受到了来自于外界的温暖,长舒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们两个中间我才是更容易活下去的那个,所以我要首先保证你的安全。”
光明神曾经告诉过他们,除非是被另一个神明抹杀了神格的存在,否则一个神不会真正地死去,即使被毁掉了肉体,神的“意识”也可以脱离肉体而独立存在,直到为自己的意识——或者说神的灵魂——找到一个合适的容器,于是便重新复活。
但是光明神是作为神明出生的。她从未经历过人类的生活,不知道对于人类来说,不光灵魂和意识是构成的部分,躯体也是生存于世的证明,身边的一切才是存活下去的意义。如果赫卡特在和侯赛因的战斗中丧生,在光明神看来她不过是要在世间游荡上百上千年的时间,直到找到一个合适的躯体重新栖宿。
那时候赫卡特确实可以重新“活着”了,但那真的还有什么意义吗?她认识的人肯定都早已死去,而千年的时光,足够一片大陆上旧国家的覆灭,新国家的建立。
“赫卡特……你先把雪停下……”
赫卡特摇了摇头:“这早就超出我能控制的范围了,我一开始可没料到我还需要让它停下。”她就像引爆一个炸弹一样引爆了这场雪,雪究竟要下到什么程度才会停,已经不在赫卡特本人的控制之中。
“不过,我刚才忽然想到,我可能……没必要现在就杀了他。”长时间的低温让赫卡特连说话都很吃力,“只是可能要稍微冒一点风险。”
塞勒涅知道她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
“我这辈子陪你一起冒的风险太多了,不缺这么一次。”她向前探着身体抱住赫卡特,想尽量温暖她的身体,“告诉我该怎么办。”
“容易。”赫卡特舔了舔嘴唇,“站着别动。”
在塞勒涅丝毫没料想到的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前被白雪覆盖的神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约达城城堡的地下室,她们之前和侯赛因战斗的、等待赫卡特从神国归来的地方。
侯赛因的身影只在塞勒涅眼前停留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在在场的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巨蛇已经在地下室里舒展开身体,卷住了刚刚落在地面上的赫卡特。
看见巨蛇的速度和力道,塞勒涅总算是理解了赫卡特刚才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紧张,诺德神国中的低温和积雪只是限制了侯赛因的行动,并且在短时间内对他造成了伤害,假如回到现实世界中之后拖了太久,侯赛因就会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让赫卡特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白费。
蛇不等到猎物断气,是不会松开对猎物的钳制的。呼吸困难的赫卡特正处于意识模糊的边缘,疲软无力的双手无力将新月刃的刀刃砍进侯赛因的蛇鳞,就在她距离彻底昏迷过去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巨蛇放松了身体。
因为塞勒涅的剑刃贯穿了他浑身上下唯一没有被鳞片覆盖的地方——眼睛。
在这个侯赛因因为疼痛和慌乱而剧烈挣扎的时候,赫卡特成功地从他的控制中逃了出来,她顺着巨蛇的背连着踏了几步,准确地把新月刃捅进了侯赛因的另一边眼睛。
在感受到刀刃没入的瞬间,赫卡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彻底地做个了断,一切就真的可以结束了。
身体在低温中受到的创伤还没有恢复,突如其来的松懈让赫卡特的刀刃慢了一步,正因为痛苦和失去视线的慌乱而挣扎的巨蛇,误打误撞地用尾巴击中了她,超出承受范围的力道将她甩在一边,撞在了地下室的墙壁上。
好在地下室里不光是只有他们三个人,光明神、顾一诺、菲碧和尤杜拉还等在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能给予此刻的侯赛因最后一击。
神术和道术准确地击中了失去双眼无法躲避的巨蛇,就在负伤的巨蛇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时候,塞勒涅走到了赫卡特身边。
“还有力气站起来吗?”
手腕被抓住的同时,温和的信仰之力顺着接触的皮肤包裹住身体,赫卡特在塞勒涅的搀扶之下慢慢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