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们并未跟敌人厮杀,只是进行简单的对攻操练,那一举一动中,却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气,隔着老远,都令周泰能够感受到。
“孤观场上诸多将士,杀气凛然,直逼人心,远观之,竟如同深陷战场一般,想来魏国公是想让孤体会一番军中的氛围。”
“呵呵,太子殿下倒是神觉敏锐,这么远,便能感受到杀气。”
李卫有些意外,自己统军多年,这些兵大多是跟随自己征战沙场的悍卒。
多年休息下来,这些老卒身上的血腥气,早就淡得不行。
若是自己这种沙场老将,自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的跟脚,但周泰一个久居深宫的太子,说白了就是温室里的花朵,竟也能感受到这些人的杀气,属实令他有些吃惊。
周泰莞尔一笑,自己前世可是刑警,也曾在部队服役,对军人有一种敏锐的感应,更是经常与穷凶极恶的罪犯打交道,自然能感受到这些士兵带来的压迫感和杀意。
“魏国公言重了,哪里有什么天生神觉,只是在孤这个位置呆久了,便时常能感受到居心叵测之徒对孤的恶意,久而久之,便可分得清楚。”
李卫汗颜,最是无情帝王家,哪怕是太子,也难以避免卷入那些阴暗的斗争中,周泰这小子能有如此感应,想来这些年来,没少吃苦。
但再如何,皇家之事,非臣子所能置喙。
哪怕自己答应了做周泰的老师,也不会轻易站队,有些漩涡,一旦踏进去,便再出不来。
旋即李卫指了指身边的兵甲,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老臣之意,殿下说中其一,既然殿下深知兵家的残酷,还想修习此道,那想必早已做好了准备,老臣也不必多言。”
“太子请看这些兵甲,觉得如何?”
周泰顺着李卫所指,从刚一进校场,便早已注意到这些军械。
他善于关注细节,此处所有兵器,无论是刀枪棍棒,其刃皆锋利无比,一看便是经常保养。
而那些盔甲,却大多陈旧,上面布满了斑驳的伤痕,好像是从战场撤回的残破铠甲一般。
“兵刃锋锐,但甲胄却有些破旧。”
周泰也不知李卫用意,便将自己看到的直言出来。
李卫微微点头,缓缓说道:“这便是老臣欲要殿下体会的第二点。”
“这些兵甲,全是从前线撤下的旧货,好东西,自然要给边境的将士们用,这些老兵,也没机会与人厮杀,用它们训练便足够了。”
这些周泰自是看出来了,示意李卫继续说下去。
“殿下且看,兵器与甲胄,皆是日常训练之用,但殿下可知,为何将士们只保养兵器,却不保养盔甲吗?”
周泰皱了皱眉,这一点他也疑惑,保养兵器他当然理解,磨刀就是为了让刀更快,只有刀够快,才能破开敌人的盔甲,以最快速,最有效的方式杀死敌人。
而盔甲,周泰认为是要比兵器更重要的,因为盔甲可以保命!
有盔甲和没有盔甲的士兵,完全是两个概念!
在任何朝代,兵器都很常见,甚至可以自由买卖,随便找一家铁匠铺,都可以定制一把趁手的兵器。
但盔甲,绝对禁品!
没有任何朝代允许民间私铸、私藏甲胄!
任何一副铠甲,都必须记录在册,若非战乱期间,一个士兵丢掉了铠甲,甚至比警察丢了枪还严重!
想当年,满金太祖便是靠着十三副遗甲起家的!
周泰想不出其中奥妙,只能向李卫请教:“还请魏国公指教。”
李卫言道:“殿下定是认为盔甲可以保命,应当比兵器重要,所以才不理解。”
“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甲胄只是保护,而并非保命啊!”
周泰心头一震,顿时有一股明悟涌起,这保护和保命两词之间,差别可是太大了。
李卫又道:“殿下可设想一下,两军交战,双方的将士,必定都是身穿甲胄,那为何每战还会出现伤亡?”
“孤懂了!”
这并非什么矛与盾的哲学问题,而是一个简单的道理,两军交战,双方想的都是如何杀死对方,而不是如何从战场活下来。
即便有甲胄在身,那也只是护住了要害而已,但甲胄并非万全,总有疏漏,哪怕对方全身板甲,也总有杀死他的办法!
而兵器则不同,若没有兵器,那就是任人宰割,刀若不利,如何杀人?
谁规定一个没有盔甲的人,就杀不死一个有盔甲的人呢!
李卫满意地笑了起来:“呵呵,看来殿下是明白了。”
周泰拱手:“怪不得都说当兵学的是杀人术,有无甲胄,皆可杀人,甲胄只不过是为战场上那种意外频发的情况,提供了更高的容错率。”
“太子殿下当真是一点就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