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野的眸光暗下来。
他不相信有人能靠味道分辨出他和那个人,但幺幺的表情十分郑重,被她濯濯的目光注视着,他竟然有种想抬起胳臂闻闻看自己身上是不是真有什么味道的冲动。
但最后,还是不信任占了上风,他控制住自己的动作,不答反问,“那你说我是谁?”
五年前,沈薇没能分出那个人和他的差别;现在,沈薇也没有分出他和那个人差别,他不相信,一个孩子有这种本事。
他依旧保持着微笑,但眼里的光是冷的,连带着周围的温度,好像都跟着冷下来。
幺幺却半点没有害怕,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坏人?你把我爸爸弄到哪儿去了?”
慕星野的心不安的狂跳起来,他说服自己拿出长辈的心态,目光严厉道:“幺幺,玩笑要适可而止,你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
幺幺一咕噜从垫子上爬起来,叉着小腰认真道:“你生不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我爸爸在哪儿?你可以骗过所有人,但是你骗不了我。”
当初,她就是靠着能闻到血缘的味道,才找到爸爸妈妈。
虽然他们刚回来的时候,她怀疑过
是自己鼻子出了问题,但现在她想明白了。
她能闻到弟弟的,闻到妈妈的,就是闻不到眼前这个人的,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眼前这个“爸爸”有问题。
她的眼神笃定,表情毅然,而且随着她说出的话,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场。
有那么一刹,慕星野恍惚以为眼前站着的,是那个人。
幺幺的五官长的像沈薇,但举手投足的气质,分明是那个人的种。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咚咚地跳着,但身体的血液却输不进去也流不出来。
沈薇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又飞快消失的诧异,随着幺幺的质问声,逐渐在他的脑海中放大、清晰。
慕星野以为一切都不过是回到正轨,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脱轨的方向进行。
他感觉自己的情绪不稳,脑子嗡嗡的像是有好多小虫子在飞。
他不敢再看幺幺的眼睛,他偏头闭上眼,伸手按住太阳穴,轻道:“爸爸病了,爸爸流了很多血,可能味道变了。你再等等,等爸爸长胖些,就不一样了。”
他想,等他们再多呆几天,熟悉些,情况应该就会不一样。
他查过,那个人起初对
幺幺也很凶,还为此把家里折腾得鸡犬不宁,后来验过dna,才真正好起来。
慕星野的缓兵之计,立刻招来幺幺更坚定地申斥。
“你才胖,你们全家都胖,我爸爸才不胖,一点都不胖。”
慕星野被她的话气笑了。
他卖惨时微微佝偻的背脊直起,抬起眼皮看向幺幺的黑眸中泛起凛凛寒光,“幺幺,你是聪明的孩子,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要听妈妈和爷爷的话。”
慕星野压下心里的不安,想要用他人的行为事实干扰幺幺的判断,他暗示她不要怀疑,因为沈薇和慕登勋,乃至家里的佣人,都是比她这个孩子,更具有判断力的大人。
可惜,幺幺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爸爸说,做人最重要的,是要相信自己。”幺幺挑衅地看着他,自鼻翼里喷出声轻哼。
慕星野愣住。
幺幺看了他几秒,像是不屑再跟他说下去,一扭头,走了。
到底是小孩子,走路不想大人那么稳重,幺幺一跳一跳,双丸子头随在她的动作抖动,让她看上去像只单纯无害的小兔子。
慕星野看着幺幺的背影,比不安更深的恐慌,将他的整颗心笼罩。
这个孩子,比他想象
中难应付太多,最重要她自信到自我,像极了那个男人。
他原本以为对着她,不过是对着缩小版的沈薇,现在看来,更像是对着缩小版的那个人。
太阳不知道几时躲进云层里,一阵冷风吹过,慕星野下意识地拢紧领口。
为了沈薇,再难走的路,他也要走下去。
——
沈薇这一觉睡到傍晚才起来,下楼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大厅,水晶灯如瀑布般流泻而下,将明亮的灯光铺满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桂嫂正准备上楼叫沈薇吃饭,抬头见看见沈薇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立刻满脸堆笑,“少奶奶,少爷在书房,麻烦您帮我叫他一声,可以吃饭了。”
和苑的所有人,都像从前一样,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竭力的撮合着自家的少爷少奶奶。
“好。”沈薇淡笑着应声,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慕星野正在翻看桌上的文件,听见敲门声手一抖,他还没有从幺幺给的震惊中回过神,下意识的就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