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天色灰沉。串成线的雨滴簌簌落下,交汇成透明的水晶柱,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霁晗被停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直到童靓的手术资金被批复,他才第一次回医院上班。
从停车场出来,他抬头望了一眼顶楼天台,那里已经被高高围起,竖起禁止攀爬的牌子,医院试图用这种方法来遮掩那件事情。
童靓的手术安排在三天后,童母摸着熟睡中的女儿,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笑着笑着就哭了。
不到四十岁的女人,脸上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骨节突出的两只粗糙的手掌合在一起,不住地道谢。江霁晗心有触动,扶起童母,带着厚茧的掌心擦过他的手背,他微不可见地眉心一跳,心中不由叹息。
“不用谢我,要谢医院,这笔钱是医院的儿童救助协会出的。”
“要谢的。”童母擦去泪水,“江医生,没有你,哪有人帮我们申请这笔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江霁晗从接治童靓到现在也快半年了,亲眼目睹了夫妻二人为给孩子治病付出的艰辛。他摇摇头,有些感慨,“没事,这是我们该做的。”
躲在江霁晗身后的黄瑶也有些动容,躺在病床上的小人,明明是应该自由自在享受童年幸福时光的孩子,却因病痛而落于床榻。今天只有童母一个人陪护,黄瑶问了句,“孩子爸爸今天没来吗?”
童母看着病床上的女儿,舒然笑道:“孩子爸昨晚去大学城出摊了,回来得晚,还在休息。”她呼一口气,转头看向端正挺拔的江霁晗,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认真地说,“江医生,我和孩子爸爸都商量过了。我们知道这次的手术费是医院承担的,但我们之后会将这笔费用还给医院的。可能时间会很久,但我们总会还清的。”
“啊?”黄瑶愣愣出声,有些没摸清童母的意思,“您是不是搞错了,这个是医院资助的,是不需要还的。”
“每一笔资助都是为了爱心救助,其实应该还有更多比我们需要这些资助的孩子。我和孩子爸有手有脚,身体也还好能挣点钱,只是凑齐这笔手术费需要的时间长了些,但我们总能还上的。”她看着童靓睡得通红的小脸,不由地笑,“童靓收到这笔救助是幸运的,但她不能只把这次救助当做幸运,她也需要知道这场救助背后代表的意义,这是我们坚持要还给医院的原因,同时也是这场病留给靓靓的课题吧。回馈,感恩,有借,有还。尤其是带着善意的带着温暖的爱心,更要有对等的回报。”
“江医生。”黄瑶轻轻推了下江霁晗,想让他说点什么来阻止童母。
但江霁晗什么都没说,童母教给童靓的这一课带着远超她年龄的现实意义,或许以她现在的年龄并不能理解这个带着深刻意义的决定,而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必要,又或者这个课题是否有成效。
他只知道,有人以道德作绑架达成各种相关利益,也有人却格外珍惜收到的每一份善意。
床上的小人在他们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中睁开了眼,是软绵绵的声音,“妈妈,我想喝水。”
童母回头看已经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女儿,换上了柔和的笑容,喂她乖乖喝水。放下杯子的童靓看向江霁晗露齿一笑,“江医生,我好久没看见你了。我还以为你不要给我做手术了呢。”
五岁的孩子已经懂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记得承诺会帮她做手术的江医生,已经一连消失了一个多周。
她以为她又要被放弃了,不过也习惯了,她从确诊后经过各种转院早就习惯这些了。
“抱歉,是我的错。”江霁晗俯下身,摸了摸童靓柔软的细发,“最近有些忙,忘记来看你了。但是我会给你做手术的,不会说谎的。”
童靓清澈稚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我们拉钩。”
说着她伸出小小的手掌,手背上还印着青青紫紫的针孔。江霁晗温和地笑,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那只柔软的小手,“好,我们拉钩。”
大拇指印在一起。
真心诚挚的约定。
童靓的眼睛弯成小月牙,“江医生,拉钩了就不许反悔了哦。”
“这孩子。”童母笑着帮女儿把被子盖好,“江医生不是不守信用的人。”
童靓做了个鬼脸,“那爸爸还说今天就来陪我呢,那不也没来吗?”她也有些委屈,“谁知道你们大人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爸爸睡醒了就会来看你的,别胡闹,靓靓。”
童靓有些委屈又转向了江霁晗,“那江医生之前还说会每天都来给我做检查呢,一连消失了这么久。我每天都去护士台问,她们都不回答我。”
江霁晗一怔,转向身后的黄瑶,后者小声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其实也怨不得她,江霁晗知道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转过身,换上温柔的笑容,他摸了摸她的头顶,“下次不会了,接下来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