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那天，四川总督伯佟宁远家的大妞佟淑桦一大早就坐在马车上往神武门赶。
今天驾车的是二哥佟明博，大哥佟弘博坐在车里陪妹妹，难得开始唠叨起来，“咱们是满洲上三旗，排在前头，一会儿肯定最先完事儿！”
“嗯。”淑桦第一次看到自家大哥这么啰嗦，突然觉得有点好玩。
“别摸头，一会儿摸乱了谁给你梳回去？”佟弘博今天确实紧张，这是自家第一个参选的妹妹，爹娘又不在身边，弟弟和玛法都不太靠谱，只有他一个人站了出来。
“不会乱的，大哥别紧张。”淑桦笑了笑，今日这头是佟家供养的刘姑姑亲自梳的，很是规矩，大辫子，只插了一根简单的翡翠簪子。
她身上的衣服是纳兰氏选的夹棉蓝旗袍，镶了一道边，比家里针线上准备的那件精致多了，但一点儿也不出格。青色的鞋子上坠着几颗小小的珍珠，耳环也是珠子，一对品相极佳南珠，手上两个白玉戒指，一对同色的镯子。
“胡说八道！我哪里紧张！”佟弘博被自己妹妹打趣了，有点不自然，但还是忍不住担忧道，“听说最后一关有点不好受，忍着点。”
“先把准备好打赏的银子露出来，最后再给，这样他们也不会太为难你！”佟明博听着大哥和妹妹的对话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承担这样的大事，又有亲人参选，兴奋之外还有点紧张。他忍不住挽起袖子，准备抢个好位置早些把淑桦送进去，免得在外面吹冷风排队。
“嗯，知道了。”淑桦点了点头，她噘着嘴摸了摸肚子，早上没吃饱，只吃了两块白糖糕，连水都没敢多喝。
神武门很快到了，各家的马车虽然不敢明着放赖，但还是互相挤着争着靠前。
“牌子拿好。”佟明博先跳下车，伸手接住淑桦的手把她扶下来，等佟弘博下来以后，兄弟俩一左一右护送着淑桦去太监那边签到。
“放心，我都打点好了。”佟明博指了指前面几张一字排开的桌子，几个太监在桌后边一一核对名字。
淑桦把自己的绿头签子递了过去，对方一看佟弘博佟明博两兄弟，立马挺直了腰，“哟，给佟侍卫请安。”
“嗯。”佟明博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迅速将一个鼓鼓的荷包塞进其中一个太监衣袖里，笑了笑，“几位辛苦了。”
太监看了一眼淑桦，又瞧了一下她的签子，父，祖父，曾祖父都是长长的一串头衔，三代当官，职位都还不低，哪里还敢为难，立马温和地对淑桦说，“您这边走。”
“有劳公公。”淑桦点点头，跟大哥二哥告了别，独自进了门。
里面是片大空地，周围一圈房子，很多小姑娘已经在那边小声地聊起天来了。
淑桦瞧了瞧，高矮胖瘦都有，大家都是蓝旗袍大辫子，每个人都跟自己一样，前襟别了块白布条子。
片刻后，一个管事模样的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过来了，“姑娘们按各自旗籍站……”
淑桦看见每个小太监手里都有一副小旗子，连忙找镶黄旗的位置站好。周围的女孩儿也一样，很快，刚才乱糟糟的人群变成了规规矩矩的一列一列。
淑桦看见了富察云惠，她在正白旗的队伍里，高傲地挺胸抬头站在第一个。
“佟家姐姐。”淑桦听到有人小声地叫自己，左右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宁曦，她在自己斜前方不远处。
淑桦轻轻地朝她挥了挥手，实在是不敢开口讲话。
“姑娘们，请依次排队进入屋子接受检查。”太监给不同旗籍的女孩儿指了不同房间，“正黄旗的去这间，那间是镶黄旗，这是正白旗……”
秀女初选其实很简单，就是把身体条件差得过分的人给淘汰了，没什么技术含量。
淑桦排在镶黄旗比较靠前的位置，很快就轮到她了。
进了屋子，里面大有乾坤，里外两间，外间里面两个管事宫女和两个太监侯着，先核对姓名，然后针对秀女进行点评。
太胖太瘦都不行，太高太矮也不行，淘汰要写下具体的原因，总之，初选的秀女就像是摆在菜摊上的萝卜白菜，被人挑挑拣拣，合格的才能进入下一轮。
淑桦觉得有点拘束，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其中太监接过她的牌子，翻了翻手中的册子，抬头问，“满洲镶黄旗下佟佳氏，四川总督、伯佟宁远之女？”
“是。”淑桦点了点头。
另一个太监手里捧着一个托盘，里面装的是秀女递过来的牌子，轻声开了口，“姑娘请双手平举，慢慢转一圈。”
管事宫女眼睛一直盯着淑桦上下打量，看她一身做工精良的服饰，心说，这个不用撂牌子了。
“姑娘去内室吧。”两个管事宫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朝淑桦笑了笑。
“多谢。”淑桦有点僵硬地笑了笑，慢慢地往里面走，心想，这也完事儿了吗？
进入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