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袋够换五斤油,一哈儿把油壶给我,我给你装。”
那边黄婶子已经找出一个布袋把白芝麻倒了出来,栋老汉儿的袋子拍打干净递还给他,伍哥拿过一本蓝皮的账册递给阿祖,边角上还用条麻线绑着一只纸卷的碳铅笔。
“少奶奶,这乡亲们换油的东西要记账的,少爷说今天就辛苦你啦。”
黄婶子从屋里拿出黑杆的老铜秤,这是称五十斤以内东西的,把布袋往挂钩上一挂:“栋老汉儿家的白芝麻十一斤三两。”
“哎呦,看起来莫多少,这小东西扎秤得很。”伍哥点头转向栋老汉儿说:“回头多给你两斤油。”
说完又扬声喊在看热闹的娃子,去屋里寻个两斤的油壶出来。
这白芝麻拿到镇里去卖一斤能卖到一块三到一块五,这一小袋芝麻换七斤油其实杨家还是占便宜的,但是佃户们没有出去卖东西的自觉。家里种植的粮食蔬菜,都按照自产自销的前提来安排,有些家庭一年到头也就是年底去街上买一回东西,针头线脑,盐醋糖油,买够一年的量过后再不花一分钱。
乡亲四邻的也不会相互算细账,像是拿东西来换油,往往也是拿价值超过油价的东西,这样估价以后补油的事情时有发生,杨家厚道的名声也就这样被传出去。
栋老汉儿呵呵一乐也不拒绝,阿祖赶紧在账本上记下白芝麻十一斤三两换走了七斤油。
有栋老汉儿开头,阿祖后面便开始忙碌起来,旁边还有黄婶子和另外几个妇人一起帮手,或是点数或是称秤,阿祖也跟着看到了许多以前并未关注的作物,如蚕豆、如白芸豆、如黑米,还有一个妇人背来了一筐山桃子换走了三两油。
“山桃子一般七月里头才熟哩。”黄婶子洗了一碗给阿祖端来:“这怕是向了阳的老树,少奶奶吃看看,甜的很。”
阿祖看着这癞皮斑斑带着绒毛的桃子,挑着红艳艳的顶尖用牙咬出个小口,马上有清甜的汁水流淌出来,她眼睛一亮,这小东西看着不好看,但味儿真好。
“婶子再洗些送给公爹和妹妹们吧。”说完顿了顿又转向伍哥说:“给少爷也送些。”
黄婶子笑着亮堂的应声,大手一提溜把装桃子的背筐都提走了。
“春儿,你把这兜兜鸡蛋提到后头去,再从大厨房捎个篮子过来。”旁边一个婶子刚刚数下来三家凑够一百个鸡蛋装了一竹篮,看到春儿一扭一扭的走过来便招呼她。
“田二婶自己送过去呗,我才刚过来。”春儿搭着话往阿祖背后凑了凑,看着阿祖记下的一行行小字鄙夷的撇嘴:“我咋看着没有少爷写的好看哩?这弯弯曲曲的像蛐蟮样的啥东西哦?”
阿祖抬头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你识字?”
春儿一噎:“不认识也晓得你莫得少爷写得好看,你这字软趴趴的莫得少爷写的一半大,还有这些东西歪歪扭扭的跟鬼画符一样。”
听说她不识字,阿祖放弃了跟她分辨的打算,怎么说?谁见过用碳铅笔写出毛笔的粗细来?杨茂德习惯用汉字大写的数字记账,她却习惯用阿拉伯数字。
不过杨茂德的字是比自己有骨架是真的,给他启蒙的是被私塾教育出来的杨老爹。杨茂德从小被教育练习毛笔字,横撇竖直方正严谨,账本前面也用了毛笔,小楷中正匀称已经颇有风骨。这碳铅笔是他特意给阿祖准备的,因为他记得龙婶手上的单子上纤细的字迹,当然没有阿祖原来的钢笔顺手,不过钢笔这东西在县城里头用的人都不多,三堂妹有一支整日挂在衣襟上当做展示品,估计连墨水都没沾过。
春儿见阿祖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很是得意的扬头:“认识字很了不起哩?三个小姐和老夫人都不认识字还不是好得很?女娃儿要手脚勤快、裁衣做鞋才好哩。”
旁边刚刚叫帮忙的田二婶白了她一眼:“你也晓得手脚勤快?喊你送个鸡蛋都懒得跑,我看你勤快也有限的很。”
春儿被她说的一恼:“不就是送个鸡蛋?田二婶自己偷懒还好意思说别个?”
田二婶直起身捶捶后腰:“哎呦,我倒是宁可跑腿也不想数鸡蛋,来,你帮我数,我把它送后头去。”
春儿撇嘴:“数就数。”然后蹲在地上接替田二婶的工作。
看到田二婶提篮子往后走,阿祖站起来跟了过去拉拉她小声问:“田二婶子,这里有厕所么?”
田二婶点头:“油枯房后头有个小厕所是留给女人用地,走,我带你过去。”
所谓油枯房就是用来堆放榨油剩下胚料的房间,一进去就有发酵的闷臭传来,田二婶见阿祖捂鼻子便解释说:“这新炸油的菜饼子有毒不能直接喂猪,要这么堆放着让它发酵过后才能用,少奶奶要嫌难闻,不如回去主院那边上厕所?”
阿祖摇摇头:“没关系,婶子忙去吧。”
这油枯房就在蒸房边上,田二婶放心的点头,转身提着鸡蛋走了。
阿祖进去里面看看,里头还算干净,只是粪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