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兰偏爱蓝色,深深浅浅的兰,很符合她温柔的气质,茂梅偏爱红色,热热闹闹的梅,与其说她偏好这个颜色,不如说她是个怕寂寞的孩子。
茂菊却不喜欢黄色,金灿灿的菊她嫌太俗,柔柔嫩嫩的浅黄她嫌娇气,小些的时候她偏爱白,她觉得那是最富创造空间的颜色,无论往里头填充什么颜色什么花饰,白色都能很好的包容,像冬天掩盖一切萧瑟衰败的雪。
直到那铺天盖地雪一样的白吞没了娘亲,茂菊觉得她还是喜欢黄色好了,谁让她的名字里带个菊字哩。无论是杨老爹还是大哥挑选的礼物,总是符合她们的名字,而被定义的菊又哪里有挑选颜色的资格?
就像现在,她看了看身边的姐姐妹妹,茂兰的雅致,茂梅的活泼,而她身上灿金的菊纹衬托得整个人很有气势。气势是大嫂夸奖的词汇,原话是:“三妹果然衬得起着金绣线,看起来好有女王气场。”
“女王气场?”茂梅茫然反问。
阿祖呵呵的乐:“就是看起来很有气势。”
气势,不是气质。茂菊附和着笑了笑,她喜欢这个词,因为大舅母上次来曾经夸奖说,不愧是赵家大小姐培养出来的女儿,跟她娘亲一样气质出众。她暗地里撇嘴,她才不要娘亲装出来的那种东西,用娘亲的话说,装一时是生活,装一辈子那这个人其实就已经不是她自己了。
比起三个小女娃的俏丽,阿祖的打扮显得沉稳得多,绛紫的旗袍款式和她们类似,却没有那么紧身束腰,她毕竟是生过两个娃娃了,胸和腰肢都透出妇人才有的饱满诱人韵味,下边也没有穿同样的衬裤,而是穿了杨茂德带回来袜子厂出产的尼龙丝袜,脚上是中跟的圆口小皮鞋,还是她在上海读书时的穿过的。
“我好像胖了,鞋背的边都磨脚。”阿祖有些伤心的跟自家小姑子嘀咕。
“挺好啊,肉肉的抱起来很舒服。”茂梅娇憨的抱着自家嫂子的腰肢蹭了蹭,完全没有戳中别人泪点的自觉。
看见自家娘亲被占便宜,小国泰使劲拽着哥哥的手往这边挣,他已经一岁半了,阿祖最近打算给他断奶,这娃是个急性子,想吃奶找不到娘的时候就哭得惊天动地的,阿祖也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掉才喂他。
就这样,独占欲旺盛的娃子,现在将每个靠近他老娘的人都当做假想敌,一见到阿祖和谁靠得太近,他就嗷嗷的往上扑宣告自己的主权。相比之下快五岁的小哥哥国清就沉稳多了,使劲拽着弟弟的小手防止他跑太快摔跤,只是那姿势,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半大孩儿在溜一只撒欢的小狗。
跟杨家大院里的欢脱气氛比起来,此时的杨县长的卧室里气氛显得非常奇特,大伯娘半卧在床上,一双红肿变形的杏核眼,此时透露出扭曲灼人的光,她瞪着床边的杨县长良久,才用森然的声音说道:“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属狼的。”
“狗喂得久了还晓得摇摇尾巴,你就是喂得再久,一不留神也得把人吃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吐。”
杨县长抬起木然的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想说啥,不同意?”
大伯娘嗤笑一声:“我有啥不同意的?卖的是你们老杨家的屁股,你还是想想事后咋个安抚你弟弟和你那侄儿子吧。”
“不用你操心。”杨县长生硬的回答:“不管你心里咋想的,这几天把你那难看的脸色收拾收拾,小女娃脸皮薄又是头回上门,你还像对茂德那样,就是不把人吓跑了也把人得罪了。”
“咋?我还得去给几个小女娃赔笑脸?”
“你要是不这个死样子,龙家那女娃嫁过来多去走动走动,有李部长撑腰,遇到这事我能这么担惊受怕的?”杨县长也生了几分火气:“当初做这媒不就是为了攀李部长的关系?结果人家生娃儿你不去,办满月酒你也不去,就算是普通人家的亲戚,也没你这么冷淡的。”
“上赶着给人舔屁股,也看人家乐不乐意!你能耐当初我说把龙家丫头说给老四,你咋不同意哩?”大伯娘提起四疯子又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一边拍着床铺一边哭诉:“要是早结婚,老四能被刘家那死丫头勾着做这么没脑子的事情吗?说不定娃儿都有了,一家人过的和和美美的。”
“你这是!无理取闹!”
大伯娘哀哀的哭着,她当然晓得这不过是无理取闹,阿祖比四疯子大两岁,更重要的是当初谈及婚事时,四疯子不过是个屁大的娃儿罢了。那时的李部长也还没有当上部长,她自然不愿意宝贝儿子娶一个孤女,所以杨县长一反对她也就没有坚持,没人能预知以后发生的事情,就像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一样。
“娘的四儿哎~,哭着喊手疼的四儿哎~。”大伯娘哭得鼻涕眼泪一齐滚落,她使劲儿锤了杨县长的肩膀:“你个没用的老东西,那手指头明明就在朴军长手里,你都不去要回来!四儿下葬的时候连个全尸都莫得!”
杨县长沉默着,那时候林队长丢给他的口供把魂都吓掉了,哪里还记得其他的事情?现在也只能等答应朴军长的事情办妥了,再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