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的针叶林像一具具鬼影伫立在雪堆里,有的坡度甚至到了六十度,乍一看像是垂直的悬路。
急速的滑行和冰冷的空气稍微带来了活着的感受。
陆之奚在雪场用这种不要命的玩法分泌内啡肽和多巴胺,终于在第五天出事了。但因为浑身都疼,到底哪里伤最重倒分不清了。
骨折是肯定的,身体撞上树的时候,身下恰好是一块刃面尖锐、被雪浅埋的石头,人问他的紧急联系人。
医疗急救人员找到他的时候,陆之奚的腰腹几乎都被血浸染,思绪模糊,只听见有没有紧急联系人。
等被抬上救护车后,吸了氧气后,他才提起一丝力气,让身边的护士给艾米丽打电话。
担架床滚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冰冷尖锐的声响。
陆之奚的意识只剩下琐碎的片段--刺鼻的消毒水气息,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他被固定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半垂着眼皮,琥珀色的瞳孔一片黯淡。“存在内脏出血的情况......."
艾米丽在他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秒匆匆赶来,看见他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认真听着医生说明危急情况,随后捂着心口连连喊了很多声“JesusChrist"。音说:
陆之奚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艾米丽俯下身靠近他,才听见他用几乎不可闻的声“你能帮我给她打个电话吗?
"
“坚强一点,你可以手术结束后亲自给她拨过去。”艾米丽希望他还有一点求生意志。陆之奚耷下眼皮,疲弱的声音充满倦意。
"算了。那份赠与协议就是我的遗嘱。
他知道她不想被打扰。
“Alex..
说话的欲望,仿佛那就是他最后的交代。
艾米丽还想让他振作一点,但护士已经把他往手术室里推,病床上的人已经没有了冰冷的手术灯光打下。
陆之奚迟滞的大脑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如果这一切是梦就好了。
如果睁开眼,他能回到她身边就好了。
麻醉针夺去了他最后一点意识,也隐没了最后一丝钻心的疼痛。他感觉如释重负。
*
蒋萤是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吵醒的。
放在床头的手机因为感应而亮起屏幕。
「2023年7月12日」
「4:33」
还有不少亮着灯光,像一块块方形的橙黄色碎片。
时间还早,天幕晕散着沉郁的黑紫色,摩天高楼林立在北京三环处,密集的格子窗她在被子里转过身,看见本该熟睡的陆之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半垂着头,浅色发丝凌乱地落在额前,白皙的下颌紧绷着,胸口起伏,喘息低哑。白色T恤被夜色浸染,身体隐没在黑暗里。
"之奚?你怎么了?”
蒋萤缓缓支起身子,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
全是冷汗。
陆之奚喉头一滚,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做了一个很真实、很漫长的梦。”“什么梦?”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右手。
梦里最后一幕,这只手因为滑雪而骨折,那痛感如此真实,以至于现在还残留在身上。
同样真实的还有梦里那些挣扎痛苦的心情,宛如某种报应的预兆,如惊天巨雷劈在他的身上,让他此刻仍然胆战心惊,指尖发麻。
陆之奚微哑的声音还带着独属少年人的清冽,语气轻到如梦中呓语。......我梦见我们分手了。”
然后你把我永久地厌弃了。
蒋萤微微一怔。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之奚忽然伸出手,琥珀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她,触碰她眉眼、鼻尖、唇瓣。
仿佛在确认她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