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韫玉垂着眼睛,僵坐在那,任由自己被繁杂心绪撕咬,薄唇抿得发白,好半晌都未曾动作一下。
窗外乌云低压,雷声不知何时停了,雨势减缓,像连绵的珠串从青灰的檐上落下。
用完膳后,傅含枝便忍不住犯懒,没骨头似的歪在元好好身上。
元好好好笑地戳了一把她脑袋,“你这吃过饭就犯懒的毛病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改?”
傅含枝理不直气也壮,“我都十七了,改不了了。”
元好好无奈,便也由着她去了。
两姊妹亲亲热热的挨蹭在一起,头抵着头,手挽着手,时不时地说着小话,丝毫未曾注意到旁边两个男人酸得发绿的脸。
只是傅含枝靠着靠着,突然想起正事来。
她立刻坐正了身子,问道,“表姐,你可知这边羲山上曾有过土匪?”
闻言,元好好才终于抬起了眸,她和师北尘对视一眼,神色微凝。
傅含枝看着他们的表情,轻轻蹙眉,“表姐?”
元好好握住她的手,“枝枝,你信我吗?”
“信。”傅含枝毫不犹豫道。
她思忖着开口,“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元好好:“哦,那倒没有。”
“只不过我想说的是…”她眉眼英秀,却透着冷冽,“这边羲山上从未有过土匪,更从未闹过匪患。”
此言一出,除了元好好和师北尘,在场其余三人皆变了脸色。
傅含枝早已在来时的路上便已从迟韫玉那里知晓全部情况,哪怕来了之后遇上了表姐,她也只是以为此次有误会罢了。
却从未想过有一种可能,两年前那场轰动临江的剿匪,或许也都是假的。
迟韫玉放下茶杯,长眉紧锁,“案卷上曾记载,两年前,边羲山上闹匪患时,附近村子里有不少百姓家中被山贼祸害,于正全曾亲自带兵上山剿匪。”
“如若你们所说是真,匪患是假,那么于正全当初带兵去清剿的又是何人?”
师北尘微微一笑,“太傅大人想必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吧。”
迟韫玉未答,眸色幽暗冷厉。
如若真是他猜想的那般,那么于正全,当真是想反了天了。
师北尘起身,提腕复给他们倒上茶水,重新坐下后才继续说道,“想必你们也看见了,住在这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和孩童。”
“因为他们便是当年被所谓的山贼祸害过的那些村民。”
傅含枝面容微沉。
“这些人家中的男子都已经没了,王婶的儿子名唤阿原,当年因为去城里买东西而逃过一劫,王婶的腿也是在当年受伤的。”
师北尘声音低沉,总是含笑的眼此刻也蕴着冷然,没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倒真有两分气势。
“我们是三个月前来的,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清风寨,那时碰巧遇见王婶晕倒在林中,我们将她救下送了回去,便看见一整个村子活的都很是艰难。”
“村子里大都是些上了年龄的妇道人家和一些不知事的稚童。”
“平素几个婶子一起做些绣品,阿原拿去城里卖掉,如此才能换些银钱,但还是太少了,一个村子里有那么多张嘴要养活。”
师北尘低叹,微微垂眸,白皙的指尖抚了抚茶盖,“在我们来之前,便已经有好些小孩子因为生病得不到救治而去世。”
“娘子于心不忍,便索性在山上挑了处地方建了这座寨子,让她们搬了过来。”
“挖了地引了水源又买了些种子,开了菜圃花圃,教她们种些时令水果,平日既能自己吃,也能拿去卖,这才勉强有个能好好生活的地方。”
“但我们毕竟不会一辈子待在这里。”
元好好语气有些沉重,缓声道:“所以我教阿原武功,便是希望日后我们离开了,他也能好好保护家人,不再受人欺负。”
话音落下,好半晌,屋内所有人都未再言语,脸上神色凝重。
屋外滴滴答答的声音渐渐止住。
槐月时分,山上的雨总是如此,来势汹汹,走也丝毫不停留。
乌沉沉的云被橙红的暖光重新拨开,苍穹之上明与暗交织,压抑又灿烂。
傅含枝沉默地站在院外的小路上,看着远处的夕阳黄昏,心里发闷。
她想起方才来时看见的场景,阡陌交错,炊烟袅袅,稚童嬉闹,一片安祥和乐。
那时她还以为这是一方世外桃源,可却从未想到,这怡然自得的平静之下原来是被鲜血腐烂掉的人间地狱。
不远处,房顶烟囱中的缕缕轻烟在空中慢慢消散,“吱呀”几声,是木门开合的声音。
原是那几户人家的小童又蹦蹦跳跳地相约着出来玩耍,只不过他们每个人手上都不知晓拿了什么东西,最后齐齐蹲在了树下。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