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纱窗外透进第一道光亮,透过软烟罗薄纱纱帐打在脸上。司琢皱了皱眉揉眼坐了起来,静静坐了片刻。
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红木小匣子,里边是条水滴状翡翠。司琢将她取了出来将匣子交给连翘,认认真真将翡翠戴在了脖子上。
这是司母当年给她的东西。
娘亲,你若泉下有知,便保佑孩儿能顺顺利利的吧。
前些日子二太太命人替几人做了新衣,司琢展开手臂待连翘核桃等人将白纹雨丝锦裙穿了,又一件件添了其他。看了眼手腕上二太太新赏的那副镯子,真是好大的手笔,到底是盯上哪家的权贵了,今儿去了也便能知道了。
辰时三刻,司家大门缓缓打开,几个婆子出来瞧了眼,将门口看热闹的行人赶到一边。门里边便驶出了一辆翠盖珠缨华车,随后跟了三辆朱轮华盖车,后边跟了几辆黑棋平头车。马蹄踏过青石地面发出“得得”声响,拉动轱辘转动浩浩荡荡向东边驶去。
“又是一家出去了,今儿都十几家向东边去了。”
“那可是奉亲王府,谁不想去亲王街看看。”
“得了,咱这辈子别想去了。”
司琢坐在车里,听得见外边纷杂的议论,手藏在衣袖里,紧紧捏了起来。
她紧张。
她已经七年没有见过陌生人了,七年来只在园中绣花写字,此时才觉得口吃。
昨儿晚上司怡来了西秀园,司怡向来怯弱些,也是第一次能去这样的寿宴,紧张不能自已。司琢拉着她的手将她拉近了,“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群没见过面的夫人小姐,坐一起吃茶看戏罢了。她若问你什么你便答,不问你便安静呆着,横竖没人认得我们,也没人寻我们不痛快,再不济了还有太太呢。”
司怡难得露了一丝微笑,“你还是这么稳重,我便不行,今儿晚上怕是睡不着了。”
如今随着马车摇晃,身子也跟着摆动,司琢攥紧了手中罗帕。
说什么不紧张,她也是一夜没合眼。
核桃沉默坐在一边,心乱如麻。
姑娘到底还是决定了,她不愿去江府。
她还记得随着司琢第一次见到江楚容时的样子,那年那少年还丰神俊朗,一席白衣教姑娘读书写字。只不过几年光景,再去江府已再无当年光景,药不离口就连出趟远门也是奢望。
自那以后,江楚容沉默了,司琢也沉默了。江楚容沉默的是病弱的身体,司琢沉默的是初定的姻缘。
只是自那以后,老太太便开始大肆宠着姑娘了,那时她们还觉终于苦尽甘来,直至后来,她才懂了司琢整夜整夜的沉默。
这是她从小跟随的孩子,如今已这般大。她到底还是不愿意被这么安排,即使前边的路更难走。
如今对面那面孔已然坚定,核桃心下一阵刺痛。
“姑娘……”
“核桃你知道吗。”
司琢隔着帘子静静看着外边,“爹爹娘亲走了七年,我一个人孤孤单单过了七年。”
核桃沉默了。是啊,已经七年了,在这寒冰似的司家已经呆了七年。
帘子是苏州织悦轩里购的好料子,实则什么也看不到。司琢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眼睛,“我不知道表哥能撑几年,但我知道如果进了江家,那就真要一个人一辈子了。”
核桃沉默了,她同样能想象嫁入江府是怎样的光景,但同样想象不到二太太替司琢安排的人生。她想起当年还在涿州,老爷太太还在世时,姑娘脸上放肆大笑的欢畅。如今越长越大,她再没见过司琢那么开心的笑过。
无论是谁,都好过江楚容。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多半个时辰,司琢到底是没掀起帘子看看外边的光景。
她还记得第一次坐着马车,都已是七年前的事情。那时江南玉第一次带她去了江府,她掀起帘子看着外边小贩吆喝,行人匆匆,还沉浸在父母离世的痛苦之中,未曾注意到外婆一家怜惜的目光。
直至几年后,她突然明白了司老太太的用意。再次走进江家,感受江家上下的热情,想起当年的关怀,已再没了当初的感动。
外边嘈杂的吆喝谈话声慢慢弱了下来,逐渐周围一片寂静,司琢缓缓抬头,掀开了帘子。
这是亲王街。
亲王街位处京城东边,绵延几条街道却只有两户,奉亲王府,定亲王府。外有重兵把手,闲人一律不得入内。
高门朱户,门口圣上亲笔题写的护国柱气势磅礴,彰显主人家的不同寻常。街道异常宽阔,周边马车来来往往,却是丝毫不乱。整齐有序,不见半点嘈杂之声。
司琢默默放下帘子坐了回去。这样的殊荣,司琢有些理解司妍和二太太了。酒算赵熙睿真是个酒肉纨绔,二太太也会将司妍死命塞进定亲王府。
十四年里,她只去过三个地方,都是与司家差不多的光景,何曾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