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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酿(三)(1 / 2)

一千年前。

已近丑时,骤雨袭来。

一名粗野大汉顶着这场猝不及防的潇潇雨,仓促赶路。途径一座荒野破庙时,竟是见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坐在破庙里生起火来。心下骇怪,定睛一看,那架上烤着的分明是人头。

大汉双目圆瞪,惊呼逃开。见状,小姑娘好看的眉间微微蹙起,潋滟的瞳孔轻转,露出几分狡黠。抬手袖中银光一闪,尖锐的小刀似离弦之箭般奔着大汉的头颅而去。

“哐!”

小刀被无情打落,大汉吓得翻滚在地浑身沾泥。眼瞪的老大望着身旁蓦然出现的老道士,来不及道谢便惊慌而逃,激起一路泥花。

这老道士胆子忒大,竟敢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小姑娘好生来气,一个起身,指着坏她好事的道士,开口即骂:“哪里来的臭牛鼻子,大半夜不在观里呆着,出来晃荡甚?你吃饱了撑的啊,可大爷我还没吃呢!”

小姑娘一个回旋消失不见,架上的人头也随着小姑娘的离开复原成了石块,只闻雨间夹杂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道士闭目细嗅,真是稀罕事儿,饶是雨天,妖气却也极弱。但他还是凭着一丝的妖气追了上去。

小姑娘名唤覃曜,她幻化成鹤飞过了一片森林,才放松警惕化作人形停下来。回身望了一眼远处,瞧见没动静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回过头来却撞了个满怀。

覃曜登时跪下,思忖着这个道士竟能追得上妖气并不浓郁的她,想来有些道行。便全然不见了方才的狠劲,求饶道:“道长,小曜知错了。不该产生害人之心,可人肉我没吃!从来没有过!您大发慈悲,饶了我吧。若以后再犯诸如此类的错事,便……便……断子绝孙……”

想了片刻,那些个俗人发誓常用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未免太狠。为了表示决心,也只憋出了个“断子绝孙”。

“小曜?小窑子?哈哈哈哈……”那人痴痴地笑起来,似乎还挺乐。

覃曜鼓起勇气逆着雨点缓缓抬头。隔着一层雨帘,他们对视,短如刹那,亦长如一生。

覃曜后来回忆,当时只觉得这个人美得雌雄难辨,天怒人怨。银发配着白皙的玉肤,眉目间尽显风华,像是玉雕出来的人儿,惊艳到无以复加,天地黯然。

尔后,道士追来,见了那个人毕恭毕敬行了个大礼。他们说些了什么,躲在树后覃曜因着雨声大的缘故也听不清,只看见道士被那个人请走了。

那人转过头来,对着树后的覃曜说:“我救了你,以后我便是你师父,要乖哦。”

师父名唤轻酒,据说是九重天上的酿酒上神,坐骑乃是一只梦貘,名唤阿醇。覃曜跟着轻酒的日子于妖而言委实不算长,统共也就两百年光阴,却叫覃曜着实难忘。

覃曜记得最深刻的便是,这人间的两百年来,每一年清明,轻酒都定去一个山头,看一个人。哪怕是喝得烂醉,爬也要爬去,从未失约。

可能是在人间呆久了,见过许多悲喜,覃曜也逐渐懂了人世感情。有一日夜里喝多了抱着她师父,也不知是说与她师父听,还是喃喃自语:“爱一个人,恨一个人,皆是愚蠢,若有这个闲暇,不如喝酒。”

说的人没往心里去,听的人却有些泪目,他见证了那个凡人从年少到娶妻生子,而后垂垂老去,化为空荡山头的一座孤坟。可是那个凡人啊,心里可曾有过他半分。

覃曜遇到轻酒之前父母双亡,所以才落得在破庙里等食。

覃曜的父亲是白鹤妖,嗜赌,凌洵歌亦嗜赌。覃父不知那人是凌洵歌,便使诈赢了点小钱。不料被凌洵歌看穿还了钱,这显然不够,凌洵歌那暴脾气不将你屠满门不痛快。

偏生那时覃曜贪玩外出,不在家中,回来时瞧见凌洵歌对覃家二老施法,使他们自相残杀,并且杀红了双眼。吓得覃曜心肝直颤,怕凌洵歌发现她亦不敢再看下去,抹着泪跑远了。夜里想明白再度回来时,只剩两只鹤孤零零躺在那里。

那个时候的覃曜尚不懂仇恨与悲伤,只觉得整个世间剩她孑然一人,甚是孤独。

阿醇是不大待见覃曜的。

阿醇是鸿蒙初开唯一一只食梦貘,轻酒和阿醇的第一次见面是太过久远的事,久远到双方皆早已记不得,久远到九重天上的天帝换了三任。

阿醇这个名字,是轻酒取的,只因当时的轻酒正喝着一壶醇酿,便随手替它取了这名儿。阿醇打小跟在轻酒左右。它觉得这个多出来的小丫头片子。杵在它与它的轻酒哥哥之间,很不痛快。

有一回,他们徒步行了两百里路都未遇见河沟,也就意味着覃曜没有鱼吃。轻酒掏出一根游玩时从招摇山摘来的食之不饿的余祝,覃曜却摇头不肯吃。

途径一个小镇时,纵然覃曜的肚子已经叫唤了许久,可街边两侧飘香四溢的葱油饼,煎果子,小笼包都提不起她丁点儿食欲。覃曜愁眉苦脸地捂着饿痛的肚子,撅着挑食的嘴不说话。

轻酒浅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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