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宴会的主角是安宁,她自然是和安百川坐在一起, 芳歇则站在她身边, 不时为她斟上清酒。令人瞩目的是,安百川的下位, 此刻却坐了一位小少年, 看到他面容的不禁都会赞一句好一个俊雅少公子, 好事者则忍不住开口问道,“安盟主, 敢问这少年是哪家后生?”
安百川将酒一饮而尽,笑道,“无族无门,然而有过人之处,便把他安置在庄子里。”
这话说得模糊极了,过人之处?是怎么个过人法儿?有人动了心思, 便频频将目光投往他身上,然而对方年纪不大,定力十足,在众目睽睽之下面色都不曾动过, 只垂目静坐, 偶然抬起眼,也是看向盟主的身边。
追随他的目光望过去——妙风使?莫非是她的徒弟?不,不太可能,习武不宜骨龄太大,且看他来时脚步虚浮,明显内力全无。虽说安盟主放话不介意女婿身份地位高低,可若真是……照安百川的性子,绝不会如此藏着掖着……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令盟主都有所顾忌?
想来想去,便只有故人之后这个说法更为靠谱。众人摇了摇头,便不再耿耿于怀,自喝酒叙旧去了。
芳歇极为小心谨慎地为安宁斟上一点点酒,安宁垂目一看,酒液浅浅不过刚刚漫过杯底,不由得无奈扶额道,“你忘记我师父是江湖有名的千杯不醉吗?”
芳歇眼睛一瞪,不服气,“师父是师父,小姐是小姐,您平日从不饮酒,在这众英雄面前喝多了可怎么办?”
安宁摇了摇头,“早在山上,从五岁时,我便天天饮酒,早已不识醉滋味。”
芳歇瞠目,“五、五岁?小姐,您怎么可以让您师父——”
“当时不知是酒,以为是味道稠些的水罢了,”安宁笑道,“后来慢慢锻炼出酒量,便由着她去了。我下山两年,你可曾听说过我醉过?”
芳歇红着脸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为她倒了半杯酒,多了一点,却也只多了一点。
不过是些梨花酿——安宁心里哭笑不得,还是随她了,慢慢啜了一口,就听芳歇凑在她耳边悄声道,“小姐,那小子除了他面前那壶酒,就只瞧着你了呢……居心不良。”
安宁垂目,看着清澄的液体在杯中慢慢回荡,“哦?……大概是瞧我好看吧。不稀奇。”
芳歇,“……”
芳歇轻哼一声,目光在院子里逡巡一圈,低声道,“那贼人何时才会来?……这里这么多江湖高手,我看他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下手。”
“是吗?”安宁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芳歇一瞅她,就明白小姐肯定又在卖关子了。嘟了嘟嘴,但仔细一想,凝眉道,“不对……平日里出门都有暗卫跟着,那人知晓下不了手,又无法进庄子,肯定会选在一个最好蒙混过去的时候——我知道了!小姐,你怎么不告诉我今天这场宴会是故意的?”
她此时才想明白,一脸不高兴。除非她自己问,否则小姐做事总是不告诉她,事后才一脸无辜道她没问她便忘记了……还有比她家小姐更让人心塞的吗?
“乖,”安宁只用这一个字就将她安抚住了,“……明日让安一带你上街逛逛。”
芳歇脸一红,一点都不想问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嘟哝,“就知道哄我……”
嘴上埋怨,眼里却笑开了花。安宁看她一眼,不由得扬了扬唇,余光瞥见梵晔正专注凝视她,便侧过头,遥遥对着他举杯。
梵晔一愣,原本冷静自持的面色可见地温和下去,虽然他不饮酒,却无法拒绝她。于是婉拒了身后侍者要上前的动作,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举起杯,恰好一阵风掠过,苑中梅花瓣倏然扬起,飘飘洒洒一片,有一瓣慢悠悠正落到他的杯中,清冽中添了一缕幽香。
花是好花,酒为醇酒,人有佳人,景乃美景。这番情景,勘得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低头,看见梅花半瓣浸入酒中,脑中想起她方才的微笑,顿时便觉这繁闹场犹如丝乐仙境,不禁扬唇一笑,刚举杯要一口饮下杯中落花,却忽感一股柔中带韧的暗劲袭来,不偏不倚正中他手腕,他只知手臂一麻,那酒杯便咕噜噜坠落,酒液和落花皆洒了一地。
全场寂静。
并非偷袭——他愣住,抬首望向安宁,却看她脸上已然漫开熟悉的微笑,缓缓启唇,站起身,漫声道,“不枉我费尽心思,你果然如期而至。”
在座各位还未回过神来,便听见嗡的清鸣,隐约剑光朝他袭来。都是江湖人,反应过来后都抽出武器,却已然来不及,眼睁睁看着那扮成梵晔身后小厮的刺客袖中剑朝梵晔刺去——
一阵宛若春风拂面,前劲柔和绵长而至时已然变得炽热锐烈,巧妙地避过中间的客人,如无形之掌击打在柔韧而锋利的袖中剑上,那暗劲打得剑柄一歪后犹然还有余力,隔山打牛般落在刺客的胸膛上,看似温和实际极为刚猛,正正穿过他胸腔,他浑身一震,喷出一口鲜血,然而反应也是极快,一击不成,左手从腰带里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