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安夏盯着手里亮闪闪的鳞片, 身体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感受到后背有冷汗慢慢渗了出来。
她表情严肃极了, 但事实上, 她一直用余光去瞥这个鳞片的失主——人鱼缓缓从沙滩上直起了上半身, 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掌心, 僵成了化石。
安夏觉得手有点发抖。
她摸不准人鱼到底是什么情绪。别看它这几天好像特别温顺特别宠爱她的模样……家养和野生是有本质区别的, 它可能会因为一些原因暂时收起尖牙利爪变得容易亲近,但凶兽就是凶兽,猎食者的本能深深刻在它的骨子里,很多意想不到的因素就会变成激怒它们的缘由。就像你将一条幼狼从小养在身边,企图将它驯化成家犬那样温顺的宠物, 可狼永远不会一听到哨声就跑出去叼回飞盘, 某些时候它们的尊严和对自由的向往,比性命更珍贵。
更何况……她一直记得,在最开始的时候, 它是想吃了她的……这是很冷酷很现实的字眼。
安夏是个认死理的人, 没有寻常人那样多的同情心和对美的认知, 本质而言她会比别人更“迟钝”, 或者更“坚定”。她很难改变自己的第一印象,这通常需要比一般人更长久的时间和努力。因此虽然人鱼这段时间已经表现出足够的温顺和亲昵,可在她的印象中,它依旧是一条凶残致命的食肉生物。她从未真正放下过警惕。
安夏知道大部分动物都对自己赖以生存的武器有很高的警惕心。这段时间她若有若无地碰到过几次人鱼的尾巴,它很敏锐当然感觉到了,可并没有表现出异常反应,也许是因为它觉得她太弱小构不成威胁(误),也许因为它把她当初了同类(大误)。可“不小心碰到尾巴”和“不小心把鳞片扯了下来”完全是两码事,她很可能已经触碰到了对方的底线。
——好吧人类总是充满了奇特的脑洞和想象力,而目前的事实上……
人鱼盯着鳞片一动不动,它的脸上慢慢出现了一种极为怪异的微表情——有点像是震惊,带着一些迷惑,茫然,以及羞愤欲绝——
……等等。她觉得她应该是看错了。
“呃……”
安夏尴尬地捧着它身体的一部分,试图打破这种尴尬死寂,“我……那个……抱歉——”
人鱼缓慢地眨了眨眼,似乎没听到她在说什么,目光终于从她的掌心离开,但没有看她,而是渐渐低下了头,看向自己的尾巴——
安夏顺着它的目光看去,愣了愣,继而长舒一口气。
掉了的鳞片后面是淡粉色的肉,看起来非常健康,并没有因为粗暴的对待扯下了鱼鳞而弄坏周围的皮肤组织导致出血。它反而没有伤痕,没有泛白,就像是……鳞片自然掉落的一样?
安夏的印象中,正常的鱼是不会换鳞的,鳞片掉了多半是物理损伤或者皮肤疾病。但是眼前这条……好吧虽然有一半看上去像鱼,但既然连它都没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多半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安夏迟疑地看着那片粉红色居然还有点鲜嫩可爱的肉……话说,人鱼鳞片掉了还会重新生长吗……?
人鱼看着那片裸-露在外的肉体……它的脸有点发白,虽然被透明的肌肤映衬得完全看不出来,可当它略略抬起头,发现安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地方时……它的表情有点变了。
哗啦——
一大片水花溅到安夏的脸上。她猛地一顿,看着人鱼猝不及防地转身忽然窜进了涌来的潮汐消失在海中,目瞪口呆。
……唉?唉?!什么情况?!
人鱼甚至都没有拿走它的鳞片,招呼都没有打,跳进海中就不见了踪影,完全不像之前黏黏糊糊的风格。
“……”安夏面朝大海,一脸懵逼。
事情的神转折让她根本反应不及现在的情况,她在海边呆愣了很久,终于确定人鱼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她还没把它洗干净呢——才迟疑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回去。
……难道其实是发现得了某种皮肤病的前兆?可它看上去还是挺健康的呀……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充分认识到了人鱼对这片海域的熟悉程度,也许它去找了有用的草药?
安夏一头雾水,低头看了看手里闪亮的鳞片,又翻过来瞧了瞧——背面颜色略深,但并没有出现异常情况,没有斑点没有裂缝……所以它到底为什么突然跑掉了?
她把这片可以当做薄刃的鱼鳞挂在了自己的小窝里,和那些白白的鱼骨头分开来,给予了它很特殊的待遇。
晚上她还特意去海边溜了一圈,然后很不解地发现,居然到了晚上人鱼也没有现身的迹象。安夏站在高高的礁石上往远处看了很久,最终还是默默无语地回到了森林里,瞪着黑乎乎的夜空很久,才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特意起了早,洗漱感觉后立刻跑到了海边——惊奇的是,就像往常一样,岸边还是放着一堆她最喜欢吃的海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