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骄阳虽已西斜,但那空气中的燥热却丝毫不减。
苏婉清正在自己的黄花黎藤面美人榻上打盹,却忽闻一阵喧闹。
“小姐,不好啦!”
一道惶急的声音由远及近,小丫鬟立夏紧张的小脸映入眼帘。
“夫人房里的青蓝姐姐让人传话过来,说是老夫人和老爷要把小姐送给荣亲王做小!”
“立夏,别慌,慢慢说!”
苏婉清皱了皱眉,依旧坐靠在榻上,连姿势都未换。
她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生着一张娇俏的圆脸,吹弹可破的肌肤在光的映照下似是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受她的感染,立夏稳了稳情绪,继续说道。
“半刻钟前,慈安居让夫人过去。青蓝姐姐故意晚去了片刻,竟正好听到老夫人和老爷逼迫夫人将小姐许给荣亲王做小。”
“说是老爷不慎弄脏了荣亲王珍藏的画作,荣亲王雷霆大怒,点名要小姐您去入府才肯罢休呢。”
一旁的丫鬟椅秋闻言,眉毛皱成一团:“那荣亲王的年纪,比老爷还要大上几岁了,老爷怎么可能允了他!”
坐在上方的苏婉清却忽地明白了过来,“他怎会不允,或许正等着我腾位置呢!”
椅秋微微瞪大了双眸:“小姐的意思是?”
苏婉清微微眯起桃花眼,目光中寒意乍现:“我这个父亲,为了他的宝贝女儿,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见两个丫头一脸茫然,她又问:“沁芳居的那位还绝食着呢?”
几人瞬间明白了,立夏一跺脚:“老爷怎么能这样,为了帮二小姐抢您的婚事,居然如此对您!”
立夏口中的二小姐苏玉秀和苏婉清都是侯府二房嫡女,但苏玉秀是苏锐明发妻小张氏之女,而苏婉清是继室姜氏所生。
小张氏是侯府老夫人娘家侄女,所以苏玉秀在家中备受宠爱。
而苏婉清的母亲姜氏,一开始是以贵妾的身份进入府中的,在小张氏去世后,才被扶为继室。
当初侯府与忠勤伯府定下婚事,老夫人嫌弃忠勤伯家日薄西山,便不由分说地把这门婚事强推给了苏婉清。
没想到,那忠勤伯世子竟是个极有诗才的,仅凭一首《咏春》便博得陛下青睐。
当今圣上最喜诗文,忠勤伯世子年纪轻轻就在陛下面前得了眼,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自此,心中不平衡的苏玉秀开闹了。
三日前,甚至闹起了绝食。
不过这次,向来逆来顺受的姜氏却突然硬气起来,说什么都不同意。
苏锐明大约也是心疼自己这个宝贝闺女,急了,这才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苏婉清此时无比庆幸自己比旁人多活了一世,饶是她本就并未将侯府的这些“家人”看得太重,也没想过这具身子的生父和祖母会做这样的事。
若自己仅仅是个十三四岁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恐怕这辈子都要深陷在这畸形的亲情泥沼之中,直至撞得头破血流也无法挣脱。
“小姐,这可怎么办?”立夏焦急地问道。
“怎么办?”苏婉清目光中透着一股冷峻与决绝,“父亲铁了心要逼我,自然不能从他这边入手了。”
说罢,她立即吩咐起来:“椅秋,速速准备笔墨。”
“是!”
半刻钟后,苏婉清将已经封好的书信递给立夏。
“立夏,即刻去找你表哥来兴,让他稍后帮我往长公主府送封信,不得有误!”
立夏点点头,将东西抱在怀中往外跑去。
二人离去后,探查情况的椅秋从外走进来,有些担忧:“小姐,夫人还在慈安居呢!”
苏婉清轻轻一甩衣袖,沉声道:“更衣吧,父亲精心准备了这么一场大戏,我若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良苦用心。”
慈安居
老夫人正坐在上首,她那干瘪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脸色铁青。
苏锐明则坐在一旁,眉头紧锁,冲着姜氏不耐道。
“都说了,清儿过去是侧妃,不是做妾!”
姜氏独自一人直挺挺地跪在中间,眼尾泛红,倔强地质问。
“侧妃不是妾室是什么?”
苏锐明眸子盛满怒意:“姜氏,你怎的如此不识大体,荣亲王是陛下的亲叔叔,其妻也是李尚书的表姑,若得罪了,为夫日后在户部如何做人!”
姜氏抬眼看着这个跟着十多年的男人,双眸中满是无尽的悲伤,祈求用最后一丝亲情唤醒他的良知。
“相公,清儿也是你的嫡女啊,你怎么能忍心把她送人做妾!”
苏锐明皱了皱眉头,满不在乎地说道:“她又不是嫡长女,再说了,你不也给我做过妾吗?”
一旁的老夫人听到这话,那原本铁青的脸色似乎缓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