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当初是替父从军,一路跟着将军,在那刀光剑影、烽火硝烟里拼杀,实打实得了战功之后,才机缘巧合入了宫。
她说,入宫之后,偏就撞上那般场景,那些人肆意嚼舌根,如此毫不在意地评价一个女子的样貌,话语尖酸又刻薄,她一时血气上涌,实在没忍住,才出言制止的呀。
她说,她只是一心想告诉公主,这人的外貌,不过是浮于表面的皮囊,根本代表不了一切,内在的才情、品性,那才是要紧的。
她说,她幼时家中贫寒,却也有幸读到过公主五岁时作的诗,打那时起,便牢牢记在心底了。
她说,自小便知道皇家有一位公主,聪慧过人,出口成诗,不像她,出身低微,幼时连字都认不全,在学问上吃了太多苦头。
她说,踏上沙场时,心里头就想着,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本已做好赴死准备,想着马革裹尸,就此了却一生,也不会有人发现她是女子身份。
她说,她只是想让公主知道,这世间有那么一个人,真心喜欢她。
昭阳公主得知真相后,怒焰渐熄,终是于心不忍,选择放过了她。
临行前,公主翻出了这些年精心积攒、筹备的种种物件。香囊、披风、兵书、宝剑
公主将这些一一递到少年手中,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却坚定:“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等回京城了我再找你算账。”
少年站在黄沙之中,笑着应好。
可惜,命运弄人,公主回京城之后,不过短短半年,前线噩耗再度传来——少年战死了。
敌军如汹涌恶狼,数倍于大齐守军,凭借险要地势,一次次疯狂强攻,大齐将士们背水一战,在缺粮少药、援军难至的绝境下,坚守数月之久,靠着顽强意志与血肉之躯,一寸寸夺回失地,终是艰难取胜,为大齐奠定了边关数十年的安稳根基。
可那曾在阳光暖照、柳树轻拂下,红着脸憨笑着承诺要娶她的少年,却永远倒在了那片血染的沙场,再也回不来了。
此后,诸多王公贵胄、达官显贵,乃至民间百姓,皆感叹公主与将军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情,不少人苦口婆心劝慰公主,劝她放下过往,向前看,莫要困于旧情,虚度年华。但公主仿若未闻,执拗地守着回忆,余生再未动过婚嫁之念。
后来,她远赴边关,散尽私财,购置大量棉衣棉被,挨家挨户分发,让百姓能熬过寒冬;又募资修建学堂,礼聘先生,耐心劝导孩童入学,许下种种优待,只为提升当地文化风气;还亲赴田间地头,向老农请教耕作之术,引入耐寒耐旱作物,改良种植方法,助力百姓仓廪渐盈。
许多人对公主的举动深感不解,在他们眼中,公主自小生于皇家,长于宫闱,金枝玉叶,养尊处优,本应在京城繁华之地,寻一门当户对的亲事,安稳度日,享受尊荣,为何会抛却一切,奔赴那偏远苦寒的边关,将余生倾注于帮扶百姓之事上呢?
然而,唯有一直贴身侍奉公主的宫女知晓其中隐情。回想起过往,那半年时光里,公主陆续收到过三封来自边关的信笺,皆是少年的亲笔。
少年曾感慨边关百姓生活艰难,冬日酷寒,冰雪无情,每年都有许多人冻死;家家男丁,因战事频仍、劳役繁重,大多活不到二十岁,读书识字更是奢望。
时光悄然流逝,她在这片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土地上走到了生命尽头,享年五十七岁。临终之际,她躺在病榻之上,气息渐弱,却仍强撑着精神,紧紧拉住身旁宫女的手。
她说,希望边关再无战事;希望边关百姓生活富足。
她为前者拼了命,我为后者也尽了全力,我要去找她了。
苏婉清在书肆里逗留了片刻,其间,陆续碰上了三四拨人来打听昭阳公主故事的下文,当中有两拨是女子,瞧模样皆是故事的热心读者,言语间满是对后续情节的好奇与急切。
椅秋此前看过这故事,见此情形,抬手捂嘴偷笑。
苏婉清见状,便问:“你笑什么?”
椅秋回道:“奴婢记得,少爷您这《昭阳公主》第三卷,刚好卡在公主远赴边疆见到少年那儿,如今,想来好多人都眼巴巴盼着他俩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呢。也不知下一卷出来后,悟空先生会不会被大伙‘围追堵截’,讨要说法呀。”
苏婉清经她这么一提醒,猛地想到这茬,顿觉如芒在背。
她没再多耽搁,随意买了两本话本,正准备出书肆。
正待苏婉清要迈出书肆之际,忽听得一个熟悉声音在身后响起:“掌柜的,你们这儿可有昭阳公主?”她心下一惊,忙扭头回望,这一瞧,果真是熟人——萧逸风。
他本是青州人士,奈何家中祖父母皆已离世,旁系只剩几位隔房叔伯。
他父亲归乡后倒似鱼儿入水,畅快自在,日日不是与幼时旧友把酒言欢,便是周旋于那些亲缘疏离、他都难分清的叔伯之间。萧逸风在旁瞧着,只觉无趣,前些时日,便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