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飞鸟越笼
李煊愣住了,只刹那,恍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但也不能戳破,只好向姑娘回个礼。“有劳崔姑娘了。”
“煊儿,过来坐。"皇后见这一对壁人立在殿中,只觉怎么瞧怎么登对,泛疼的头都舒缓了不少。
李煊忙过去,丝桐搬了个绣凳放在皇后脚边,他坐上去,极其自然地牵住皇后的手,“母后现在感觉如何?好点了吗?"
她含笑拍拍他的手背,“好多了,就是这几日看天气舒爽,连夜下雨,一时没注意,染了点风寒。"
“我啊,这是老毛病了,一受寒就会脑仁儿疼,调理调理就好。倒是他们,大惊小怪的。你啊,最近政务也重,不必特地跑一趟,没耽误事儿吧?"皇后身体不舒服是事实,但借题发挥也是事实。平常有个什么小病小灾的,她一贯是不愿叫儿子知晓,自己默默挨过去就是。可偏生这次兴师动众。李煊再一看侍奉在旁的崔知月,自然是知道母亲心思。李煊进了这趟宫,免不了要陪皇后用一顿晚膳再走,崔知月称说要出宫回府,却被皇后尽心挽留。
饭桌上,她很是知心,主动替皇后和太子布菜。
“你吃,不用管我们。"皇后很是和善道。崔知月遂放下银箸,端起了自己的碗。崔知月涵养极高,食不言,也不会把筷子伸去边缘的碗碟里,只专注于自己面前的菜。只是偶尔忍不住,会偷偷抬头,瞄一眼对面的太子,很快地又收回目光,自若地往嘴里送着饭。
这一些自然是逃不过皇后的法眼,连眼角的细纹都漾着笑意。一顿饭,李煊吃得是食不知味,他听皇后在耳边和崔知月聊家常,一个字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在心中默默打算着,这个崔知月,以后可要怎么安置?皇后是万分热心做这个媒人,崔知月自己也是半推半就。她对自己有意思,李煊察觉得出来。一切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只是乐乐.......
“煊儿啊,我听说,朝臣们最近正为你父皇重修陵寝的事争论不休,这事儿,你怎么看的?"皇后忽然话锋一转,引了他身上。
一说起这个,李煊就叹气。
也不知是不是人越老越糊涂,历来苍暮之年的帝王,似乎就没有几个不好大喜功的。皇帝最近又听信了什么狗屁倒灶的神仙道士的话,非让把已经快要完工的帝王陵寝丢去要,重新分金定穴,遴选新址,决意再次大兴土木,修建王陵。可这一来,折腾的自然是民生百姓。
李煊刚接管户部,把历年的帐从新核算过一遍,这才发现,上一任真是给他留了个好摊子。或者说,这早就是从历任户部长官手中一脉承袭下来的“传家宝”。如今国库的情况,不说是千疮百孔,但的确左支右绌、四处漏风。
皇帝想要重修陵寝,户部就得批银子。李煊恨不能大手一挥,直接给他来一句“没钱”!在他看来,人死后万事皆空,埋哪儿不是埋?非要劳民伤财、兴师动众,放着已经快建好的陵寝不要,竟还要再挖新陵,他属实不能苟同。脑海中浮现的,竟是那些赤裸着上身、出卖劳力的工人们,是了,他们有一双双有力的腿脚与胳膊,每日挥洒着汗水,争一份微薄的家用。他们是好多人,是儿子、是父亲、是丈夫,她们还是女儿、是母亲、是妻子.....
而最终,脑海中无数张模糊的脸,只在眼前凝结成了两张、无比清晰、深深镌刻着的脸庞:陈玉珠和佟立冬。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龙椅上的那位“父亲",而是用一双双粗糙的手掌养育他长大的父母亲。
他们,是大雍朝万千子民最不起眼的一员,可因为他深爱着他们,所以也共情着那些为生活不易的百姓。
钱不是凭空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想要重修陵寝,就得刮百姓的血肉。“煊儿?”
见她怔愣,皇后不由唤他。
他回过神来,淡定自若地夹起一片薄肉,“我已经上折奏报,支持父皇重修陵寝。"朝堂上,众臣为此争论不休,李煊心中痛苦纠结,可终究还是站在了皇帝这边。他知道,要顺着他的心意来,讨得父皇的欢心,比什么都重要。皇后长吁了口气,“那便好,我就怕你犯糊涂,也要为这事儿跟你父皇对着干。”她摇头苦笑,“他呀,是越老越固执,你跟他拧着来,最终也拧不过。或者说,就算你以为拧过了,可要给你的苦头,还在后边儿呢。”
皇后知晓,皇帝而今日暮之患是越加强烈,他身子显见得比前两年不如,死生大事,他心里头惦念得紧。而今举目望去,又的确是四海升平之象,所以他现在,把给自己重修陵寝一事,视为头等要事。
还好,儿子没在这事儿上犯糊涂,触他父皇的霉头。
用罢饭,皇后眼见得天色不早了,这就开始赶人了。"煊儿,夜路难行,你替我把知月送回崔府吧。”
皇后这用词,属实讲究,一个“替我",简直是把崔知月当作自己闺女了。"是,母后还请放心。
"
李煊应下了这个差事,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