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很讨厌下雨天,尤其是那种淅淅沥沥没完没了的雨,因为那种天气即使再怎么小心走路,裤腿上也难免会溅上泥点。”
被陈楚看到是要受惩罚的。
记忆中的那天就是这样的一个雨天。
半只脚已经踏进地府的醉酒老头在楼上躺在宽大松软的被褥间呼呼大睡,而被打的半死不活的美人陈楚和小小的金钟仁则孤零零地在客厅中间沉默地对视着。窗外电闪雷鸣。
“我一直都觉得陈楚像朵花,不是夸她,是像我上学时会在路边见到的野花,那种艳俗的、令人作呕的花。”
当时的陈楚的确是朵花,张扬着自己娇嫩的花瓣,带着那种想让人将其践踏成尘土的艳丽与芬芳,义无反顾地投身于那条由金钱和权利交错而成的波涛汹涌的河流中,自此随着水流奔腾不息。
是鲜艳的,是张扬的衰败的美丽。
“可当陈楚用近乎平静的语气,像在说去买一件衣服一样稀松平常地说让郑天华去死的时候,我突然又觉得她不像花儿了。她是一株丑陋的猪笼草。”
在黑暗之中潜伏着。散发着甜蜜而危险的气息,吸引猎物来自投罗网。
“我当时被陈楚的话吓到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觉得她就是个疯子。”
倒在地上目光温柔的陈楚看着小钟仁脸上浮现出的巨大的茫然和恐惧,脸上满是甜美的笑容。
就在这样的一个雨夜。
关系诡异的母子之间似乎有了这么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次之后陈楚再也没说过这样的话,依旧每天都在郑天华面前俯低作小、笑意盈盈,那句“让他去死”仿佛只是她气急之时口不择言的胡话,转眼就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但我知道陈楚不是在开玩笑。她带着十二万分的认真想让郑天华去死。”
“她从来不对死亡开玩笑。”
说到这金钟仁突然奇怪地卡顿了一下,我正沉浸在他的话中,闻声疑惑地抬眼看他,他抿了抿嘴,继续说:“朴熙,你知道S市那个郑氏集团的前董事长吗?”
我突然想起来了。
郑氏集团那个被毒杀身亡的前董事长,正是郑天华。
“于是郑天华真的死了。”
金钟仁似是倦极,又抽了口烟,用力把那些呛人的烟雾都咽了下去。
“差一点就是我杀的了。”
在那个夜晚过去了很久之后陈楚都没再有过什么动作,依旧对谁都是一张俏生生的笑脸,像个尽职尽责的演员,含羞带怯地扮演好自己花瓶的角色。直到有一天。
那天陈楚叫来正在房间里面看书的金钟仁,温柔地笑着递给他一包粉末:[钟仁宝贝,你只要把这包粉末倒进他的咖啡里,妈妈和你就都能够解脱了,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做。]
眼前的咖啡尚在冒着热气,金钟仁沉默着抬起眼皮,看到了陈楚兴奋到几乎有些抽搐的脸,明明是个大美人,看起来却又更像一个丧失理智又丑陋至极的女疯子。
还有女人眼中伸长着枝干肆意疯长的劣根。
“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也知道陈楚不过是为了利用我,所以我没放。”
于是戒尺越扬越高,带着撕裂气流的破空声,毫不留情地落在少年单薄的脊背上。
[你真是太让妈妈失望了。]
“她是这样对我说的。”
金钟仁垂下眼睫,以往无比自信张扬的少年在此时却意外流露出几分脆弱,我忍不住心软,往他的方向更靠近了一点,试图反握住他抓着我的手腕的手。
但是被他不留余力地躲开了。
“你别碰我。”
他的眼神分明就是抵触。
我有点手足无措,又觉得有些尴尬,但是金钟仁没再看我,撇过头继续讲了下去。
“当时我还未满十四岁,即便是杀了人也不用担负多少刑事责任——换个说法,即使我要背负终身□□亦或是死刑的刑事责任,陈楚也会毫不犹豫地把我送进去。”
陈楚正是利用这一点,企图借金钟仁的手除掉郑天华,但是不管她再怎么威逼利诱金钟仁始终不肯帮她做这件事。
“她不停地骂我,打我,看起来就像是想和我同归于尽一样。”金钟仁自嘲地呵出口气,“诱哄我的时候就一口一个宝贝,一口一个妈妈的,我如果不帮她做事她就……”
他突然不说话了。
但我明白那些他堵在喉头尚未说出的话。
恶毒的话语是会伤人的武器。
一句接着一句,一日重复一日,那些或狠毒或疯狂或无理的话就像是浇灌着心底那颗荆棘的泉涌,片刻不停地养育着、助长着,直到那些锐利的刺日益壮大,沉甸甸地压在心房上,让人再难喘息。
“她给郑天华下毒那天,在我的饭里也下了一份一样的药。”金钟仁把抽完的烟头在路边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