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坐到地铁上才给顾川回电话。
话筒里的嘟嘟声响了半晌,直到要断之前方才被接起来。
顾川声音如水,一张口,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有空联系我了?”顾川淡淡调侃:“干爹那边的事已经处理好了?”
苏童抓着扶手,低声笑起来:“都处理好了。”
顾川似是嗤了声,苏童说:“你现在在哪呢,刚刚找我有什么事?”
顾川说:“在医院。”
苏童疑惑:“医院?去子皓那儿的?”
他说:“不是,有个朋友病得挺重,我送她过来的。”
“什么朋友能劳你大驾?”
顾川默了一默,说:“之前想和你说的就是这件事。”
“……哦。”苏童立马猜出来了:“是简记者吧。”
顾川似笑非笑的口吻:“对。”
坐对面的一个孩子忽然哭起来,妈妈很熟练将孩子抱到膝盖上,两手托着两只胖乎乎的小腿,嘴里嘘嘘两声,孩子尿出来。
车厢里嫌弃的声音四起,苏童皱着眉头连忙往后一退,还是被尿溅到了平底皮鞋上。
苏童拿肩和耳朵夹住手机,从包里掏出纸,弯腰下去擦鞋,听到他在那边问:“怎么不说话了,又生气了?”
苏童勾了勾唇,说:“没啊,反而是你,简记者就简记者,干嘛欲语还休,吞吞吐吐连名字不敢说。顾川,你不是心里有鬼吧?”
顾川有点不高兴:“你又想多了。”
苏童淡淡道:“我心眼小着呢。”
两人说话的兴致都不太高,纠结在这问题上也实在没什么可讨论的余地,顾川于是将话题岔开了,问:“你下午做什么去了?”
苏童说:“挺丰富多彩的。”
“说说看呢。”
“你有空听吗?”
“……”顾川压低了声音:“苏童。”
苏童笑起来,说:“好了,好了,言归正传,我今天下午翘班了。”
“去干嘛了?”
“先上你社里转了一圈。”
“嗯?”
“但没见着你人,想走的时候被人截了,我们一道去喝了杯咖啡,聊了一些闲话。”
电话那边忽然有人喊顾川,说:“顾先生,病房腾出来了,可以带简小姐过来了。”
顾川大约捂着电话,声音有些不清楚,说:“好,我这就来。”
再问苏童:“你刚刚说到哪儿了,喝咖啡?和谁一起去的?”
苏童咬了咬唇,说:“和——”
又有新声音响起来:“顾川,我自己去好了,你忙吧,别管我。”
顾川说:“没事,等我一会儿。”
顾川抱歉地说:“苏童,我晚点再给你打电话吧。”
苏童问:“顾川,如果我现在说想要见你,你应该不会来找我的吧?”
顾川没立刻回答。
“我今天又听到有人说我像简记者了,可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像,她比我漂亮也比我有能力,要真一条条细数起来,除了我比她年轻一点,简直半点优势也没有。
“顾川,你说呢,我像不像简记者?”
顾川微怔:“你到底想说什么?”
地铁到了一站,窗外是连成片的广告牌,苏童心不在焉地看着,目光一晃,看到自己落在窗面的影子。
她动了动唇角,肌肉僵硬,表情不知是笑是哭:“没什么,我到家了,顾川,咱们下次再说吧。”
她先挂了电话。
这场闻不见硝烟味的对话之后,苏童和顾川一直没再联系。
他不打给她,她也不去烦他。
幸好她因房子的事忙得团团转,随着母亲回来的时间进入倒计时,她开始退而求其次,不再过分追求极致的性价比。
接到华兴社的电话是在一周之后,声音醇厚的男人告诉她,她已被录取聘用,如果没有问题,可以尽快过来上班。
苏童喜不自禁,放了电话,就像一个被馅饼砸到的路人,因为幸福来得太快而久久无法相信。
反反复复回味那通不太现实的电话后,苏童请了假,当天下午就贸贸然去了一趟,接待她的正是上次面试她的男人,苏童看清他工作牌上的名字:陶然。
陶然请她坐去沙发,让秘书给她倒了一杯水,说:“不知道联系你的hr是不是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我们这儿虽然缺人,但对职员的要求一点也不会放松,你进来的话只能先签实习协议,通过实习期的考核才会给劳动合同。”
苏童说:“这个我是知道的。”
“我看你现在呆的新闻社也很不错,你要过来的话必须先辞了那边的工作,万一这边也没留下你,你可就要失业了。这事儿还挺有风险的,看你选择冒险还是保